王羲之听完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场由合肥引起的小规模边境挑衅已经演变成了大规模决战。难怪自己统帅六千多士兵连续进攻十多天不能前进一步,想必对面也派出了同等规模的军队。 王羲之的猜想不错。那天遭到庾怿戏弄的黄冲把战报添油加醋一番,通过驿站加急送到了许昌。而坐镇许昌的,正是赵国豫州刺史、都督荆、豫、青、徐四州军事的张貉。 张貉去年在射阳吃了一次亏,今年夏天跟随夔安在邾城取得战功后,又被石虎提拔镇守一方,他正愁没机会立功。正好对面挑衅的又是桓温,他心生一计,便在黄冲的战报上再添油加醋一番,把桓温的挑衅渲染成了大规模进攻。 石虎一接到张貉的战报,更是怒不可遏,打不过慕容老儿还打不过江东小儿吗?他立即下令张貉可以随机应变,调动麾下四州一切兵力,务必要严惩桓温。 现在和王羲之对垒的,正是黄冲。张貉已经接管了前线的指挥权,正在指挥大军向合肥方向疯狂进攻。 这样一来,庾怿和桓温就成了作茧自缚,原先想着通过钓鱼把羯人钓到成德城下,把王允之抛给赵军平息怒火。可没想到羯人这么较真,居然不要命的向合肥方向靠拢,这就是连合肥都不愿意让给晋军了。 战争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旦开始,往往都会脱离发起者的原先估计。事到如今,桓温和庾怿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住了。 就在王彪之兄弟商议之时,王羲之的贴身卫兵带着一名侦骑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 “禀将军,西南方三十里外发现大队人马行军!”
王羲之和兄弟对视了一眼,连忙追问道:“看清楚旗帜了吗?”
“末将发现大队人马的时候碰巧也遇上了侦骑,从服饰上看不出对方所属。因此末将就先回营报告了!”
“糊涂!打探清楚再来!”
王羲之一拂衣袖,斥退了那个侦骑。 “兄长不必多虑。羯胡虽然大举出动,但主攻方向应该是东南的合肥。”
王彪之安慰道,“想必来的应该就是援兵了!”
王羲之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他做了一些全营警戒的准备后,就登上了营门口临时搭建的阙楼,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清对方的身份。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支不见尾巴的军队便出现在王羲之的眼里。从对方从容不迫的步伐来看,似乎是自己人。 “快!快去问对方是哪来的?”
王羲之连忙催促侦骑前去查探。 一匹快马很快载着侦骑向着来者飞驰而去。在和对方商谈了片刻之后,那侦骑便又赶了回来。 “是谢都督!是谢都督!”
那侦骑还没进营,就大声嚷嚷。 “谢都督?”
这次轮到王彪之不明白了。 王羲之叹了口气道:“是谢仁祖!”
谢尚屯兵江夏,都督着义阳、江夏、随三郡军事,算是荆州比较有实力的一股军阀了。庾翼身为荆州刺史,总管着上游军事,他不能轻易离开防区,便让谢尚带兵前来助战。 看到出营迎接自己的王羲之闷闷不乐,谢尚也有些不高兴了,他在马上朝王羲之遥遥拱手:“逸少兄,怎么看到是在下,足下有些不高兴啊?”
王羲之连忙堆起笑容还礼道:“哪里哪里!仁祖公肯来救援,羲之感恩不尽,哪里敢有怨言呢?”
“哈哈哈哈!”
谢尚哈哈大笑,他举着马鞭对着王羲之笑道:“逸少兄此言恐怕不尽不实吧?看来逸少兄等的不是在下,而是另有其人!”
谢尚揶揄完王羲之,也不再卖关子,他拍马上前,将怀中的一封书信递给王羲之,让他自己看。 “旭顿首,武昌一别,匆匆已过半载。闻渊猷公身处死地,旭亦不敢以劳苦辞,今特提兵来救。唯路程遥远,转运艰难。仁祖公带兵先发,逸少公可全权委托。旭之所至,必身先士卒,救王公于危难。不然亦难见丞相于地下矣。旭再拜!”
“这...”王羲之看了有些不明白,信里说的必来救王允之,可人又不见,说什么路途遥远转运艰难,从江陵出发也只比江夏多出一段长江水道,难道陶旭还有什么秘密武器不成? “不错!”
谢尚直接就回答他的问题了,“陶子初神神秘秘的,说是有什么新式重械可以一举击溃羯人,我也不太清楚。”
看王羲之还是一副忧郁的模样,谢尚把话锋一转,转到目前的战事上来,“也罢,先不管他。逸少兄被困在此地,想必前方就是羯人了!战事究竟如何?”
王羲之向他介绍了一番,大体上就是双方接连激战至今,晋军的损伤略比赵军高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总体上就是双方僵持不下。 “救人如救火,晚的一时片刻,渊猷兄在成德便多一分的危险!”
谢尚说正事都是板起脸。 这一次他从江夏带来了两个校部四千多人,加上王羲之的兵力,原可以凑出上万人的援兵,可王羲之连日激战,损耗不小,能凑出来的战兵不过一半。 “仁祖你尽管吩咐!我照办就是了!”
王羲之也知道自己不是带兵的材料,谢尚既然来了,那就全权委托他。 “好!”
军情紧急,谢尚也不再推辞,“那就请逸少兄麾下所有的战兵全都出营列阵吧!”
“现在?”
王羲之有些意外。 刚刚激战了一天,现在已经接近黄昏,如果进入了夜战,那一切战术都不管用,完全只看士兵的个人素质了。 可意外归意外,出于对谢尚的信任,王羲之还是选择了照做。 很快,王羲之麾下江州军所有能动弹的士兵全都被动员了起来。尽管战损近半,但他们依旧列成队列,准备和对面的赵军决一死战。 黄冲坐在营寨里也是焦急万分。他的麾下除了原本属于寿春守军的四个校部八千多人外,一个增援的士兵都没看见。张貉把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了合肥方向,给黄冲的就只有一个阻敌增援的命令。 经过十多天的激战,晋军消耗甚剧,黄冲的消耗也不小。他之前还和王允之在成德城下大战过一场,如今的黄冲已经是强弩之末,兵疲马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