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桓温给龚护的命令是让他率领本部两千人作为中军护卫兼总预备队,龚护正准备去给部下传达命令,却被桓温叫住。 “龚都护,你部就先不要出发了!”
听到桓温的命令,龚护有些不解。不是说要出征吗?怎么做了作战部署又不让出发? 可桓温却毫不在意。 “本督让你留下,自然别有他用。你先回营,按兵不动。到时候本督自会派发命令!”
“诺!”
龚护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忠诚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龚护走后,房内就只剩下了桓温和庾怿两人。 “龚护部下不过两千人,可渊猷(王允之)部众足有三万,桓驸马真的有把握吗?”
庾怿突然问道。 “哈哈,叔预公多虑了!”
桓温满不在乎的答道。 帅台外人声鼎沸,各部军队都在按照桓温的命令发给武器军需,顺序出发,而房内的桓温却给庾怿斟了一杯酒,示意别那么紧张。 “江州麾下虽然有三万兵,但一万是各郡的守备部队,还有一万是州郡兵,用以剿匪尚且不足,拿来对付羯胡更是不可能。”
桓温似乎对王允之的家底十分熟悉,现在盘点起来简直如数家珍。 “那最后一万兵里也就只有三分之一是王(恬)敬豫的旧部,还算有点战斗力。”
桓温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物,微微点头,“这江州的米酒就是比扬州的醇,以前在徐州哪里喝得到这般美酒。”
可庾怿听了依旧没有释怀。这次的行动桓温满口答应配合,可临了却只派龚护这一个步兵校部两千人,他觉得有些亏。 桓温察言观色,知道庾怿心里不能笃定,他微微一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叔预公还不放心吗?”
桓温一拍手,门外立刻走进一个年轻的军官。 此人身高马大,壮似一尊黑色高塔,但在比自己矮一头的桓温面前却毕恭毕敬。 “这位陶郎应该是叔预公的老相识了!”
桓温笑着介绍道,“如今陶郎是帐下屯长,指挥在下帐前精锐屯队。不如就让陶郎随龚都护一起前往吧!”
一个屯队有五百人,再加上龚护的两千人,兵力总算看上不那么单薄了。 毕竟还有明面上的作战任务,桓温也不可能调动大批的部队协助庾怿。 面对桓温的让步,庾怿也只能接受了。 *** “呜~呜~” 军号嘹亮,军旗招展,一支上万人的庞大部队正排成两列纵队,呈一字排开,由南向北缓缓前行。 一名快马沿着队伍行进的反方向一路疾驰,直到看见王允之的主帅大纛才放慢速度,靠了上来。 王允之一身戎装,胡须飘飘,看他的样子倒是英姿飒爽。见到哨探,他吩咐亲卫部队停步。 “禀都督!前卫将军禀报,舒县距离前锋仅有十里路程,最多一刻钟,前锋部队就可以进城!”
“嗯,再探!”
王允之挥挥手,把哨探打发走了。 紧跟在王允之身边的,是被庾翼发配到江州做豫章太守的王羲之,他一脸忧郁,此刻也身着戎装。 “舒县就在前方,我军即将安然抵达,怎么兄长还这般愁苦之色?”
王允之笑着问道。 王允之和王羲之其实是同岁,但王羲之生在七月,王允之生在八月,故而叫他兄长。 王羲之连连叹气,“此番出征前我几次占卜,都是大凶之兆。恐怕并没有那么顺利。”
王允之是琅琊王氏家族中少有的不迷信的人,他听了王羲之的担忧哈哈大笑。 “兄长请看!”
王允之指着面前不见首尾的大队人马,这些都是琅琊王氏积攒三十多年的私人部曲,也是琅琊王氏称雄江东第一门阀的最大依仗。王允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这上万大军会在寿春城下全部被消灭完。 这次出征,王允之的任务就是阻援。 合肥城孤城深悬江东晋军的包围之中,之所以一直能被赵军所牢牢把握,无非就是靠着寿春的援兵能及时赶到。这次王允之的阻援并不是孤军奋战,而是和庾怿并肩作战。 合肥守军不过千人,即便出动百万大军,也没法全部摆开在战场。所以桓温特地把庾怿的部众加强到王允之的阻援部队中,统一受王允之节制。 这一对冤家凑在一起,一开始王允之是拒绝的,但随后想了想,国家大义上庾怿如果还敢动歪脑筋,那正好是弹劾庾氏的最好借口。所以最终他还是接受了桓温的部署。 两家人马会合的地点就约定在庐江郡的郡治,舒城。 在公文中双方约定好的会合时间是九月十九日,今天正好是十九日,王允之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耽误行军的日期。 他回头看向队伍的末尾,沈劲的部队被他安排在最后,离开他大部队约有三里地左右,这是王允之的杀手锏,他可不想轻易暴露给庾怿。 “都督!”
又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这一次来的却不是王允之本部的哨探,而是身着豫州军服的哨探。 “宣城左军哨探见过王都督!”
哨探见到王允之的大纛,立刻翻身下马见礼。 宣城是庾怿的治所,看来庾怿也按时抵达舒城了。 “你家府君可还好啊?”
王允之故意用称呼郡守的府君这一称呼来招呼庾怿,为的就是显示自己官高一阶的身份。 “我家将军好!”
那哨探不卑不亢,既不顶撞王允之,也不失了庾怿的身份。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王允之。 “兄怿顿首,兄自九月十三日抵达舒城,已于城中等待五日。十八日知悉桓都督已围攻合肥,兄已于十八日出发,沿淝水进抵成德。渊猷公览阅此信,望速抵成德,共筑防线。怿再顿首。”
王允之看完脸色就沉了下来,顺手把信交给了王羲之。 说好的一起行动,怎么总是提前一步,让他被动配合? 王允之有些生气。 那哨探也看出来王允之的表情,他恭敬的答道:“非是我家将军擅自行动,实在是得了桓都督的将令,不敢有违军令。桓都督说了,若是成德有失,围攻合肥的我军就将腹背受敌。望王都督收到信后,迅速改道前行!”
王羲之也看完了书信,他冷哼一声,替王允之回答了:“知道了!你回去上覆庾将军,就说我军会赶上的,绝不会误了军机便是!”
那哨探见王允之没有反驳,便又行了个礼,这才上马离去。 “让部队改道北上吧!”
王允之也叹了口气。 虽然王允之和桓温的官阶不相上下,比起资历甚至更胜一筹,但在朝廷诏书里明确写了各军均受桓温一人节制。既然桓温都有了军令,那他就不能不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