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正式的礼服,刘翔一脸的庄严肃穆,他吩咐从人带上礼物和木匣,重新登车,直奔司马门而去。 “在下平原刘翔,奉吾主慕容镇军之命,特来求见庾中书!”
站在司马门前,刘翔一脸严肃的向守门军士解释道。 司马门前带队的殿中校尉是戴施,此人之前是孙弘族兄孙异的部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混进了宫中当起了天子近卫。 “贵使稍等,在下这就去禀报!”
戴施十分客气的请刘翔在一旁的耳室里稍候。 司马门前原本没有任何建筑,但庾冰执政后每天进宫办事的官员佐吏越来越多,于是他便奏请天子,在司马门前的左右各修筑了两处耳室供进宫的人暂时休息。 在耳室内休息的官员本就不少,他们都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猛的见到辽东使者一身正式礼服,都是大惊失色。 “这...刘君怎么今天觐见天子?”
“我也不知啊!”
“难道这是庾中书安排的?”
“这么重要的事都不通知朝臣的吗?”
房间内的官吏们都议论纷纷。 这些人大都是等待庾冰接见的佐吏,他们虽然没有资格上朝,但他们的长官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起朝廷里的典故,他们比自己的长官更要如数家珍。 刘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故作神秘的在角落里一坐,闭上眼睛就开始闭目养神,浑然不理身边的议论。 果然,庾冰的佐吏很快就来了。 “在下江虨,忝任中书舍人!让刘君久等了,这就请随在下走吧!”
来的正是江虨,他自从加入中书台之后就成了庾冰的代言人,到处替他走动发号施令。 刘翔闻言睁开眼睛,他起身还礼道:“是庾中书肯见在下吗?”
“正是!”
江虨连连点头。 刘翔微微点头,他从容不迫的抬脚出门,这气度顿时镇得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 二人带着从人和礼物一路来到中书台,庾冰早已恭候在此。 再次见到刘翔,庾冰虽然脸上还保持着一丝风度,但心里却冷笑不止。要是答应刘翔的请求,他早就带着刘翔去见天子了。何至于接风宴后一直冷落他在馆驿? 听说这几天刘翔接见和拜访了不少宾客,其中也不乏朝廷五品以上的高官,但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实权,也都接近不了天子。有资格见天子的官员们庾冰早就打过了招呼,不许私下接触刘翔。 他倒要看看这个刘翔还有什么能耐。 “刘君!”
庾冰满面笑容,和刘翔再次见礼。 “请!”
“请!”
宾主二人落座,庾冰已经整理出了一片空地,把案头的公文全都清理到了一边。 “庾中书好忙啊!”
刘翔看着庾冰房内堆积如山的公文笑道。 “呵呵,在下忝任中书,既然名位殊班,自然要为天子尽力了!”
庾冰也微笑道。 “在下的来意,前日已经在宴席上与庾公明言了,何时能面见天子,还请庾公明示!”
庾冰心中又是一阵冷笑不止,他故作姿态道:“天子近日圣体不豫,恐无暇接见。”
刘翔料到了庾冰的态度,他从身边的木匣中取出一份表章,递给庾亮。 “这是吾主慕容镇军所写表章,请庾中书转呈天子。”
刘翔不动声色,抚着长须静静看着庾冰装逼。 庾冰面有疑色,他打开表章一看,顿时变色。 这份表章的开头就写着:“臣究观前代昏明之主,若能亲贤并建,则功致升平;若亲党后族,必有倾辱之祸。”
什么亲党后族,这不就是说的是庾氏一族吗? 可他接着往下看,更是气炸了肺。 表章里先是列举了一通古往今来的外戚舅父。从周宣王的母舅申伯、秦昭王的舅父穰侯魏冉,再到汉武帝的舅父田蚡,这些正面形象无比高大。通过对比,再贬斥了一番窦武、粱冀这些反面教材。 一番拉踩之后,话题一转,就转到了庾亮的身上。 表章中的庾亮被形容为豺狼之心。他居元舅之尊,执政裁下,却轻侮边将,引爆了苏峻之乱,还气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庾太后,种种罪行,人神公愤。 然而对庾亮的评价还算客气的,话题转到庾冰自己身上,表章更是直言不讳。 像庾亮还算是有名望的,他被委以重任勉强还能理解。但他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了,庾冰这种籍籍无名的货色也被委以重任,陛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完全偏向自家人了吗? 还有什么‘中书监冰等內执枢机,外拥上将,昆弟并列,人臣莫畴。’这些说的就是庾冰、庾翼兄弟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仗着皇帝舅父的身份完全把握朝政,不仅不要脸,还隐隐的指责庾冰兄弟心怀不轨,有谋国篡逆之心。 最后表章还建议,如果皇帝真的宠信自己的舅父,干脆就裂土封疆,把庾冰兄弟封个藩国算了。 庾冰一看这话,脸都吓白了。 什么裂土封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自汉魏以来,裂土封疆别列诸侯的人无不是篡逆之奸佞。这表章这么写,不就是要把自己兄弟和之前的王莽、粱冀们并列吗? 刘翔一看庾冰汗如雨下,全无了一开始的自矜之色,便知道表章起到了效果。 “庾公!”
刘翔‘好心’地提醒庾冰,“看完了吗?”
“啊?”
庾冰如梦初醒,他连忙镇定下来点头道,“看完了。”
“那就请呈交天子吧!”
交给皇帝?这不等于自己交出把柄吗? 庾冰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历史上人一死,皇帝就翻脸的例子数不胜数。像表章中曾提到的田蚡,汉武帝曾咬牙切齿的说过,武安侯要是活着,早就该被灭族了。 如果这份表章交给皇帝,被他援引了先例..... 皇帝虽然谦逊,但不等于他是傻子。当年庾亮诛杀南顿王司马宗的时候,皇帝还年幼,就说出过他日如果有人告舅父谋反,是不是也可以诛杀舅父的言论。 庾冰对于兄长和自己的嚣张跋扈太有数了,以皇帝的脾气,很有可能在自己兄弟死后算帐。他不得不防这一手了! 刘翔见他手里紧紧捏着表章不肯放,便知道庾冰内心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