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朝廷却只嘉奖你三百金,你可知道原因?”
谢尚反问道。 陶旭自然装傻说不知道。 “按照小庾的表章,你原是要被简拔的。可会稽王殿下和何公发了话,让庾季坚把你从赐爵的名单里给剔除了。”
“这又是为何?”
陶旭更加不理解了。 “就是为了南郡太守的位置!”
谢尚十分肯定的言道,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告诉陶旭,“只有把你晾在一边,会稽王殿下与何公才有和庾季坚商量的资本!”
就连谢尚都这么说,看来南郡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是意义非凡了。 “你不是要问为何非拿下南郡不可吗?”
谢尚冷哼一声,“荆州钱粮在南郡,南郡钱粮在江陵。若非江陵钱粮充足,小庾又怎能源源不断的招募援兵前往石城?”
“可如果你能出镇南郡,那荆州钱粮的命脉就不在庾氏兄弟手中。他们想要北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着谢尚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陶旭总算明白了这群人的打算。 无论是殷浩也好、谢尚也好、会稽王司马昱也好,这伙人的打算就是遏制住庾氏兄弟的北伐大计,只要不北伐,那庾氏兄弟就无法建立功业。等庾氏兄弟相继凋零之后,他们自然就能上位。 陶旭其实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江东朝廷是王导带头、由南北各大门阀世家联合组织起来的班子。可以说这些在建康任职的官员们十个里有九个都是朝廷的“股东”。 这些“股东”没有一个希望自己的股份被某一个“股东”完全把持。自家投下去的本钱,谁愿意白白成了别人建功立业的垫脚石呢? 可也正因为如此,哪一家都没法单独成事。 而陶旭自己,就是替这些家族和皇帝看惯仓库钥匙的“保安”。 认清了这一点,陶旭也就明白该说什么了。 “既然谢公都这么说了,那旭自当从命!”
陶旭很慷慨的就答应下来。 其实王导还活着的时候,陶旭就曾表达过想出镇南郡。 当时的南郡太守还是陶旭的六叔陶称,他的部下中有四千多私人部曲,只效忠于陶称本人。陶称死后,庾亮兄弟多次想瓜分这支部曲,但都怕引起兵变而没有施行。如果能把这支部曲拿到手...... 谢尚当然不知道陶旭心里的想法,他对陶旭能“忠于王事”十分赞许。两人又聊了一些建康发生的事。 “庾季坚真是欺人太甚!”
当听到皇帝在朝堂上被公然架出去的时候,就连陶旭也忍不住拍案而起了。 “是啊!”
谢尚也连连点头,“所以你知道为何这次有这么多人暗地里为你帮忙了吧?这南郡太守一职非你莫属!”
“可殷公书信中说刺杀、投毒,无不可用。究竟是谁会与我竞争这个职位呢?”
陶旭有些好奇,殷浩的信里说的这么严重,好像南郡的位置岌岌可危一般。 “这个人你认识!”
谢尚微微一笑,“你的十叔父,陶范。”
*** 陶范的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陶旭的耳边了。听说他一度沦为走街串巷的小贩,怎么如今摇身一变,又出来做官了? 谢尚叹了口气,告诉他如今建康也已是天翻地覆。陶范因为与庾冰交好,如今老母鸡变凤凰,先是以陶侃之子的身份被拜为步兵校尉,随后又升任骁骑将军接替守孝的王恬出掌石头城的骁骑军。现在俨然是建康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陶...十叔他从未带过兵,怎么能一跃成为骁骑将军呢?”
陶旭有些诧异。 虽然他自己也是在王导的力挺下从纸上谈兵而一跃成为将军的,但陶旭好歹也熟读了陶侃遗留的兵书。陶范一个纯纯的商人,居然也开始带起兵来了? “还不是因为他的好儿子么!”
谢尚提起这个就来气。 原来陶范的儿子勾搭上了桓温。在桓温手下的这大半年里,陶宇宙也没闲着。如今的石头城主人名义上是陶范,实际上却是陶宇宙。 “此人可谓是子初你的劲敌,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谢尚告诫道,“如今建康那边,会稽王殿下也在努力,争取把陶范淹留在建康。如果实在不行,我们这边就要动手,下毒、行刺、纵火、溺水,无所不用其极。子初,你舍得下手吗?”
谢尚的眼神烁烁,直愣愣的看着陶旭,等待他的回答。 谢尚之所以逼迫的这么紧,其实还是担心陶旭会对他叔叔手下留情。毕竟陶称也死了,陶范可以说是陶家不多的长辈了。 东晋一朝,血脉关系远比任何关系要紧密。没有兄弟血脉的帮忙,任何人都成不了势力。谢尚担心的就是陶旭狠不下心“自断臂膀”。但其实谢尚也不太清楚陶旭与他叔叔之间的关系,要是被他知道了,只怕会气得大骂便宜了陶旭。 “谢公放心!”
陶旭立刻郑重的答应道,“陶范不来则矣,若是来了。我定教他沉尸江底!”
看到陶旭眼中狠辣凌厉的眼神,就连谢尚都不由得有些颤抖。他缓缓点头,表示自己总算没有看错陶旭。 “如此便好!再过几日,我便要去江夏就任了。”
谢尚松了口气,又向陶旭讨教起江夏的人文典故来。 对于江夏,陶旭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他只不过在安陆多待了几天,要说真正熟悉,还得是蔡琦。在陶旭的极力推荐下,谢尚总算记住了这个名字。 两人最后又聊了一些家中的闲话,这才分手告别。 武昌的夜总是这么的冷,即便到了四月份,陶旭走到室外依旧感觉寒意逼人。 *** 比陶旭更感到寒意逼人的,是李农和石闵。 尤其是石闵,他设计的三路大军虚虚实实,主力偏师分进合击,到头来都成了笑话。各路将领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把石闵看轻了三分。 不过如此嘛! 除了张貉。 张貉是亲身和陶旭对战过的赵军高级将领,只有他才能理解石闵的战败。 可问题是张貉说了不算。 真正说话算数的石虎裹着厚厚的毛毯,正在一个美女的怀中瑟瑟发抖。 他感冒了。 强忍着头疼听完了石闵的报告,石虎并没有生气,反而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赶紧滚蛋。 “大师!”
石虎对身边一直在不停念经的佛图澄问道,“是不是朕的国运出了问题?”
没等佛图澄回答,石虎又自言自语道:“莫非如此,怎的自去岁以来,每战皆尽失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