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发生了变故,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方。 “什么?一个都没逃出来吗?”
坐在宽大佛堂内侧的老和尚一向沉稳,可这一次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连他都坐不住了。 老和尚面前的小和尚年轻俊俏,正是他的得意门徒智通。 智通一脸的痛惜,他叹着气道:“禀师傅,徒儿在荆州安插的十四名僧人只有一人传出消息,可就连他也没能脱逃。其余各处俗家弟子,也都没能及时脱逃。看来是晋人获得了徒儿与荆州往来的书信。”
“糊涂!”
老和尚连连摇头,“往来书信看过即毁,如何能长期保留?”
智通听了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辩解道:“师傅不知那些南貉的狡诈。徒儿若是手中没几个把柄,只怕他们不会为我大赵尽忠效命的。”
“哼!”
老和尚冷哼一声,“可今后情报俱无,你叫为师如何与天王交代?”
智通挠了挠头,想到了一个法子。 “天王肯定不会亲自过问的,师傅只需哄瞒过李司空即可!”
说着,他附耳上前,密语了几句。 “也罢,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老和尚无奈,摆了摆手让智通把李农叫进来。 李农奉了石虎的命令,只要人在邺都,每天就要给老和尚来请安。现在又到了请安的时候,他双手撑在地下,恭恭敬敬的给老和尚磕了三个头。 “李司空何须如此客气,快快请起!”
“弟子奉圣命给老师傅请安!”
这是两人日常的客套对话。 客套完就该进入正题了,毕竟李农的时间也不多。 老和尚把手一招,智通立刻上前把一封书信交给了李农。 “这是江南的线报最后一次回报了!”
智通一脸严肃的对李农道,“庾亮已经调动人马,即日起封锁荆江二州一切与中原的联系。将军请好自为之!”
李农一听脸色都变了。明明是自己这边预备南征,怎么庾亮还敢北伐? 他连忙打开书信一看,果然信中的情报正是庾亮大规模调动军队的消息。可再仔细一看,具体如何调动,却又没有写明。 “此次南征的大都督是太尉吧?”
老和尚闭着眼睛问道。 李农连忙回答说是。 “请转告太尉老衲肺腑之言,江南能人智士极多,太尉此行万万不可轻敌。”
李农前两天来的时候,老和尚还信誓旦旦的说此次南征必定大获全胜,怎么今天突然又改口了? 他连忙请老和尚再卜算一卦。 老和尚一开始还拿腔拿调的不允,最后被他缠不过了,便故技重施,取过一些灯灰,抹在手掌的灯油上。 只是片刻,灯灰就洇散开来,顺着老和尚粗糙的手掌纹路变为了一条细线。 “大凶之兆!”
老和尚连连摇头。 他指着手掌中细若游丝的灰线解释道:“李司空请看,这灰线犹如天王的大军,游而不断,丝而不连,若是稍有疏忽,恐有军灭人死的结局啊!”
李农一听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这老和尚的预言没有一个不准的,他连忙给老和尚又磕了几个头求问道:“请问老师傅如何能解?”
老和尚翻过手掌,让手上的灯油顺着手指缓缓滴下。 一滴、两滴、三滴。 “所幸此番出征之将都是福泽深厚之人!”
老和尚给李农喂了一颗定心丸,让智通扶他起来,“此卦兑上兑下,兑为悦,泽为水。两泽相连,两水交流,上下相和,方能渡此难关。”
“将军此行,若遇两水交汇之处,便可脱身。若是稍有迟疑,便是身死军灭之局,切记切记!”
老和尚一通胡诌完,便不再言语,又闭上了眼睛开始念起经来。 李农知道老和尚一向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他不敢多问,既然得了指点,便又诚心的磕了三个头,这才退出去。 临行前,他还给智通手里悄悄塞了一锭金子。 出了佛堂,李农满头是汗。手下的士兵见他如此紧张,也都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多问!”
李农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 “去城南大营!”
*** 邺都城南大营。 这里和施工的正热闹的城北完全不同,城南满是肃杀气氛。 这里驻扎的部队都是跟随石闵父亲征战多年的老部下,如今却跟了石闵。有些屯队甚至能以一当十,面对晋军两个校部的兵力都丝毫不惧。 石闵背着手检阅着这些如狼似虎的精兵猛将,他想不出有什么战败的可能性。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石闵转过头望去,只见来者纵马飞驰,一路跑到他脸上才堪堪勒住马头。扬起的一阵飞尘洒了石闵一身。 “志农(李农),你就不能停在远处吗?”
石闵连声咳嗽,边埋冤起了李农。 李农却顾不得和他开玩笑,下马后把从佛堂得来的消息和书信都交给了石闵。 “大凶?”
石闵半信半疑。 他对于这种神神道道的事一向嗤之以鼻,他只信自己的双手。 “不错!”
李农还没喘匀气息,又把老和尚告诉他的“解”告诉了石闵。 “哈哈哈哈!”
石闵听了却哈哈大笑,他拉着李农回到自己的帐中,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志农兄,你也是个带兵的人。你见过上下不和兄弟不齐心还能打胜仗的吗?”
李农一愣,连连摇头。 “这就对了!”
石闵一拍身上的尘土,顿时抖进了李农的茶杯里。石闵连忙殷勤的举起茶杯劝李农喝两口。 “既然老师傅说的都是废话,我们听过也就罢了!”
石闵一边说,一边取过案上的地图,铺开在地下。 “倒是你我,倒要再约定一些细节!”
石闵指着地图道:“此番出征,义阳公和太尉都是疑兵。你我才是真正的主攻。如果你我打不出战绩,那此次出征也就没有收获了。”
“话虽如此,可太尉不是都已经指示过了吗?”
李农一脸的困惑,他又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悄无声息的推到了石闵的面前。 石闵冷笑一声,“太尉他老人家虽然指示过,可究竟打到什么地步还得咱们兄弟说了算。”
他指着帐外往来的士兵道:“这里的士兵不是我的部下就是你的部下。志农兄可舍得让你的部下送命,却让别人成就功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