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怀当着陶旭的面不敢造次,把刚才喊话的内容又重复一遍。 说完,蔡怀还特地表示了诚意。 “如果驸马郎不信末将之言,末将愿为人质,自愿扣在贵部营中。待征西将军回城之后,再听处置!”
说完,他不等陶旭回答,自顾自的就跪下了。 陶旭冷笑道:“可是我怎么听说征西将军三日前就出城围猎了,好像至今都没归来吧?如果庾公不在城中,敢问是谁下的命令给蔡将军你的呢?”
蔡怀咬着牙道:“是小庾公!”
庾亮的弟弟有四个,但世间人们但凡提起小庾,多半都是指的是庾翼。 四兄弟中,也只有庾翼性格最像庾亮。平时但凡庾亮不在,武昌的日常事务也都是庾翼代为处置,因此军士们都把庾翼视为庾亮的接班人。 “是庾稚恭吗?”
陶旭为了他以后攀扯,再明确问了一遍。 “不错!”
蔡怀肯定的答道。 “可是在下就在一刻钟之前还在城中与小庾公喝酒,褚公和王参军都在场为证。他是什么时候给你下令的?”
陶旭又反问道。 “他....”蔡怀不善言辞,情急之下居然口吃了,“他....他是....” “先编!编好了再说!”
陶旭知道他慌了,又嘲讽了他一句,给他施加更多的压力。 果然,蔡怀是个老实人,他情急之下,磕磕绊绊的把本来一桩很简单的事硬是说了一大堆才说完。 “哦!按蔡将军之言,是小庾公在晚饭时分下令的咯?”
陶旭把手一伸,向蔡怀问道,“既然是小庾公下令,那就请拿令牌为证!”
蔡怀急的满脸通红,他指着自己的部队道:“若是没有命令,那我是怎么从武库里拿出五个屯队的兵器的?难道是我要造反吗?”
陶旭连忙指着他道:“蔡将军,这等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蔡怀自觉失语,但还想说,却又想不出什么词来。 陶旭知道以蔡怀的胆量哪敢对自己不敬,这背后一定是有庾氏兄弟的吩咐的。可庾翼也太不厚道,既要给自己穿小鞋,又舍不得保护部下,这样的上司太也抠门。 “蔡将军!”
陶旭突然提高嗓门,他要让所有在场的两方面士兵都听到。 “在下虽是奉朝廷诏命前来武昌军前效力,但在下只听命于征西将军庾公一人!如果小庾公有命,在下自然也凛遵不移!可足下若是无有奉命,就请回吧~!”
说完,陶旭不再搭理蔡怀,昂着头提起缰绳,缓缓走到了自己的大营门口。 孙弘一看双方交涉完毕,连忙下令吩咐阙楼上的士兵放下绞盘,打开辕门让主公进来。 “轰~” 陶旭二人进门之后,士兵们又忙着把营门重新堵上。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陶旭进了大营以后,见里面全面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便板起了面孔,“孙主簿!”
“属下在~”孙弘连忙过来参见。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喝西北风吗?”
陶旭训斥道,“还不快回营睡觉!”
“诺!”
孙弘虽然被训,但心里还美滋滋的。只要主公没事,自己被骂几句也没事。 他当即下令,除了正常巡逻警戒的士兵外,其余的全部回营睡觉。 “蔡怀啊,蔡怀,我可是给你留足了面子啦!”
陶旭一下马,刚想看看蔡怀打算怎么做,却见到营外火光攒动,原来蔡怀也在收队走人。 陶旭呵呵一笑,见凑上前来的沈劲,吩咐麻老六把其余三个督将全部叫来。 坐在“中军大帐”里,所有人都围着一只明暗不定的火盆,手里捂着一杯热茶取着暖。孙弘则一本正经的向陶旭述说着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照你这么说,是我一走他们就来了?”
陶旭问道。 沈劲补充道:“不错,主公走后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好像约好了一样,四面八方把我们的营地团团围住,连条缝都没留。”
“可现在都戌时了。”
陶旭心里默算着,“他们在这里站了也有两个时辰了吧?就没有一个看热闹的或者巡逻队过来?”
一旁的刘建等其他三个督将纷纷摇头。 “那他们也够辛苦的了!”
陶旭沉吟答道,“只是小庾公太也不厚道,若是给张手令,我今日也不好下台。”
“这事肯定是小庾公做的!”
孙弘愤愤不平的言道,“什么统一管理统一分配。咱们的军械都是建康朝廷分发的,凭什么归武昌分配?再说了,咱们庱亭军的军械,那也是主公自己花钱购置的,更不该给他了!”
陶旭苦笑着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庾公毕竟是都督,咱们若是公开违抗军令,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今天之事就到此为止。”
陶旭环顾众人道,“以后在武昌,能不与人起冲突,最好还是不要起冲突,凡事不可授人以柄。别忘了陶称是怎么死的!”
提到陶称,众人都是心里一沉。 论辈分,陶称比陶旭长一辈。 论资历,陶称久在军中,是亲自跟随陶侃征战过的老将。 论功劳,陶称跟随陶侃东征西讨,参与过平定王敦和苏峻的战役,被朝廷明令嘉奖过。 论实力,陶称在荆州经营了十多年,手下部众万余,私人部曲有三千多人,比陶旭还多。 这个无论是资历、辈分、功劳,还是实力,都在陶旭之上的人,庾亮也是说杀就杀。陶旭万一真落下了把柄,恐怕庾亮杀他就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 众将都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纷纷表示自己会谨慎从事。 陶旭对自己的部下还是有信心的。 刘建不说了,是自己亲自提拔出来的心腹,如果连他都不能信,陶旭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信了。 沈劲、沈奂兄弟更是在自己微末之时就倾力相助的人,他们陶旭自然也是放心的。 最后就是夏侯长,虽然他和陶旭的交集不多,但毕竟也是在战场一起滚过战壕经历过生死的。彼此对对方也都是信任的,况且夏侯长也有四十出头了,不是年少轻狂的人,陶旭相信他的分寸。 “那就都去休息吧!”
陶旭一挥手,众将便都告辞,各自回自己的部队休息去了。 来到武昌的第一天就这么不太平,险些还被人缴了械,看来得用事先准备好的那几个后手了。陶旭低着头面对噼啪作响的火盆,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陶旭破天荒的没有让士兵们训练,而是吃完了早饭,直接让他们坐在营房里休息。 陶旭自己则浑身披挂,带着亲卫到处巡逻查探。整整一天,除了送饭的夏施,没有别人前来探访。 陶旭没有主动问夏施什么,夏施也笑呵呵的像是没事人一样。既然夏施没有主动提起,陶旭自然也就乐得装傻。他也不想把事态闹大。 可第三天清晨天一亮,从城北的西山高台上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从江边一直到城南。陶旭站在辕门的阙楼上登高凭眺,肉眼所及的地方所有的营地里全都是一副慌乱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