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弘匆匆赶来,一一清点了车上的货物,最后核查出来和应有的数目果真差了一半还多。 乘着清点的功夫,刘建已经把押运的五十名士兵全部看管了起来,而为首的押运官则被请到了一间小屋里。 “说说吧!”
陶旭只是扫了一眼稽查单子,就甩在了案上,“数字差这么多,你怎么解释?”
“上官容禀!”
那押运官面对陶旭的怒火却也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嘻嘻的。 “鄙人郭开,忝任丞相府仓曹参军从事。”
一听对方还是王导属下,陶旭脸色更是一沉。 郭开笑咪咪地答道:“鄙人自奉了丞相钧谕,去武库领军械。可库里实在就只有这些甲杖器械,下官也是尽可能地给上官带过来了,并无私藏一文钱。上官若是不信,自可以回京检视。要是武库里还有上官清单上所列的物什而下官故意没带来,那下官情愿领罪!”
说完,他深深一鞠躬,再也不开口了。 陶旭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只怕是所言非虚。但堂堂中央朝廷居然连两百人的军备器械都凑不出来,这还是大大超出了陶旭对朝廷估计的下限。 郭开见陶旭沉吟不语,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下官去武库领器械的时候,看武库令的脸色就不怎么好。是不是上官没有打过路耗?”
“什么是路耗?”
“路耗就是好处啊!”
郭开见陶旭果然是个小白,便好心教他道:“这武库是个肥差,但也是个闲差。好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怎么能不捞点油水?上官不给他好处,他当然不会如数交出器械啊。”
陶旭人都麻了,他怎么算也算不到这还要好处费啊! “安照成例,这清单上的物资向来都是武库令和执单者一人一半。上官没有给过他路耗,他自然就自己扣掉一半权当路耗了!”
“那武库令是谁?”
陶旭倒是好奇这个把贪污公开成明规则的是谁。 “便是诸葛令君的三公子,诸葛衡。”
完了,是诸葛恢的儿子,还是诸葛文熊的哥哥。 陶旭有点头疼。 自己和诸葛家不对付,也难怪对方刁难自己。恐怕就算送了钱,也难提到物资。 “那王丞相就不管吗?”
陶旭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又问道。 郭开讪讪一笑,无奈的摇头,“丞相他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再说了,朝廷这几年都快入不敷出了,哪有钱打造器械啊。上官还以为现在是太康年间么?小诸葛令君也有理由说武库的确没上官指定的物资啊!”
陶旭内心烦躁,只能无奈地朝郭开甩甩手,示意他出去,自己另想办法。 荀羡一直坐在一旁不言语,待郭开走后,才开口道:“朝廷的事向来就是这么难。丞相他也是没有办法,子初你也不必过于忧虑。”
“我也不想忧虑,可没有军械装备,如何打仗?”
陶旭叹了口气道。 这一个月总算开始好起来了,陶旭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但冷不丁又浇了一盆冷水。 其实沈氏一族近在吴兴,要是陶旭开口,沈奂必能从族中凑出这二百多人的铠甲兵器。只不过陶旭不想太过依赖于某一族。 这欠下的人情可不好还啊! “子初要是不甘心,还有个办法!”
荀羡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个办法,“只不过…..未必能成。”
“你先说说!”
病急乱投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荀羡只能附耳上前低语了几句。 “好吧,权且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陶旭无奈的点头同意了。 *** 京口,北固山土垒。 郗鉴正坐在案前,静静地听面前的陶旭哭诉。 “所以,还请太尉多行个方便!”
陶旭哭完,给荀羡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拖过一只小木箱,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满了金子。 站在一旁的郗愔也被陶旭的大手笔给惊着了。看来这个陶旭是真的要搞大动作啊! 郗鉴却只是瞥了一眼木匣,淡淡地拒绝了。 “老夫军中也常缺军械物资。不瞒你们,重熙的左校弓手人手只有三根箭,每两人合用一张弓。刀、盾、枪、戟也大都是木头做的,哪里还有富裕。如果子初能有多出来的军械,倒还不如卖给老夫一些。老夫情愿用高价收购!”
陶旭还不甘心,“那这晋陵郡里就没有工匠么?”
“工匠倒是有,只是人数稀少,他们打造的军械也不多,只是勉强敷用罢了。”
郗愔补充道。 “既然如此,那太尉可否容在下一观?倘若能….” 陶旭话还没说完,就被郗鉴打断:“子初小友,我拿你当作故友之后,好生款待,可你不能挖我墙角啊!”
紧接着,郗鉴又话锋一转,“子初若是对军械紧缺,不如去一趟淮阴。元子(桓温)那里接近前线,常与狄军往来,或许能从狄人那里想想办法。”
“桓元子久历边疆,听说和北狄相处的还不错!经常与北面有贸易往来,子初若是去一趟淮阴,说不定就能解决难题了!”
郗愔也笑眯眯的帮衬道。 陶旭吃不准郗氏父子打得什么主意。自己的新军刚刚编练起来,还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现在装备又紧缺,要去前线…… 这二百多人是陶旭的心血,他实在不敢下这个赌注。 一旁的荀羡也看出来陶旭的犹豫,他轻轻拍拍陶旭的肩膀,又对郗鉴道:“多谢太尉指点!我二人再想办法就是!”
说完,就拉着陶旭出了房间。 “不如就去一趟吧!”
出了大门,荀羡也打起边鼓来。 “这晋陵郡大大小小的铁矿工匠都被太尉把持着,根本不会容我们插手。倘若得罪了太尉,只怕丞相也不会保我们。南边又是会稽郡的势力,庾府君更不会与我们通融,还不如干脆走一趟。要是能和那边交易来,那倒也不亏!”
“先一趟丹徒吧!”
陶旭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谢奕,他久在京口,或许能想出些办法。 两人乘舟过江,这一次陶旭再也没了初来时的意气风发。 郗鉴站在土垒的天台上捋着白须,静静地看着陶旭的小船飘向江北,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