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日头依旧很毒,所幸的是庱亭附近这些年种了不少的树。一百多名新兵都盘腿坐在树荫底下,而荀羡正指挥着刘建在一一登记造册。 陶旭和沈奂悄悄地走到土垒的营门口,观察起这群新兵来。 “二郎,你伤还没好,还是…..” 沈奂还想着劝陶旭回去休息。 陶旭却指着其中的一人道:“四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那孙三的儿子?”
沈奂沿着陶旭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树下果然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正在东张西望。 这个白白嫩嫩的读书人在一群黑不拉几的糙汉子中太过显眼了。 “你去叫他过来!”
陶旭拍拍沈奂的肩膀。 沈奂无奈,只能把那白面书生给叫到了营门后陶旭的面前。 “将军!”
白面书生一看到陶旭,立刻激动地就要下跪。 陶旭一把把他扶起,带着他进入营房内才问道:“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身板,为何也要从军呢?”
那白面书生指着陶旭缠绕绷带的左臂道:“将军不也是手不能提么?”
陶旭一时愕然,沈奂却在一旁偷笑不止。 “你父为郡府书佐,你又识文断字,将来也能顶替你阿父吃朝廷的官粮。军伍,那可是人人都看不起的苦差,你吃得起这苦吗?”
沈奂见陶旭吃瘪,便自己开口问那青年。 白面书生见自己被看不起了,不由得有些恼怒,他抱拳行礼道:“在下虽然武备不是顶尖的,但文事足以胜任。将军既然挂幡招人,那为何要把人才往外赶呢?”
“那你倒是说说,你会些什么?”
白面书生见陶旭终于肯让他展示才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副图纸铺在地上解释起来。 “仆虽不才,但平日里也喜好帮乡里设计农具。将军请看,这就是在下看农人捣药舂米时有所感而得之物。”
这白面书生也不多说,好像对他的发明很有信心。看这架势,要是陶旭没有欣赏的水平,只怕他还不愿意加入陶旭的部队呢。 陶旭仔细一看,只见图上简单画着一个由四根木棍组成的方形底座,底座上是一左一右两座三角支架。支架上是一根较粗的圆木滚轴,链接滚轴的,是呈十字形布局的一根木棍。一边的棍端被削成了一个圆形的勺状,木棍端另一端则被系上了类似石头的重物。 “这不就是配重式抛石机么?”
陶旭脱口而出。 “将军好眼力!”
白面书生大喜过望,“有了此炮,任何坚城固垒都不在话下。在下曾将此图呈给郗二公子和桓驸马看,他二人都看不懂。看来此图与将军有缘啊!”
陶旭有些无语。他原本以为这种档次的武器在军队里应该是标配,没成想在晋代还没有被发明。 其实这个白面书生的设计也只是粗略的设想。一个成熟的配重式投石机可以将千斤重的炮弹发射出四百多步的距离,是一般弓箭的三倍还多。 不过像这种投石机需要的木料和工艺更为复杂,在这个时代做起来,成本极高。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种发明对陶旭来说是多多益善。 “好,我收下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陶旭把图纸一收,决定把他收下。 白面书生激动地连连朝陶旭行礼道:“在下孙弘,小字阿虎。将军称我阿虎就是。”
“如卿之流,郡中还有几许?”
一听陶旭这么说,孙弘顿时就不乐意了。陶旭连忙解释说:“我非轻卿之才,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良才。倘若晋陵还有孙郎这样的人才,我自然不愿意错过。”
孙弘撇了撇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罢了,光只这一条,就足够我录用你了!”
陶旭拍拍孙弘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思想负担太重,“只是你阿父那里……” 古人十分讲究孝道,尤其是在这东晋。陶旭更是足足服丧守孝待满了三年才敢出来求官。这孙弘的父亲不许,陶旭也不好硬抢人。 一听陶旭聊到他父亲,孙弘立刻就急红了眼,“子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也说了游必有方。如今四方扰攘,天下大乱。晋陵地处长江,却也时时受到狄胡的侵扰。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做腐儒形状!”
“倒是慷慨激昂,可未得你父之许,我可是不敢收留你啊!”
陶旭明明刚才已经答应了孙弘,可现在又说药征求他父亲的意见,孙弘正要理论,陶旭却话锋一转道:“这几天你先在我军中住下吧。过几日等我伤好一些,我再亲自拜访令尊,如何?”
见陶旭终于答应下来,孙弘激动地再次跪倒在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孙弘愿为将军效力!”
*** 等荀羡和刘建登记造册完,天已经快擦黑了。 郗鉴的部队大多已经撤回了京口,这庱亭垒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步兵屯五百多人的留守部队。正好给陶旭的新兵们腾出了空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陶旭亲自掏钱,从附近村落里买了十头羊,二十只鸡,二十条鱼,权当做招待晚宴,请新兵们狠狠地改善了一下伙食。 这些新兵们大多在二十上下,正是胃口最好的年纪,看他们大口大口的吃肉喝汤,陶旭也替他们惋惜。看来这些年轻人平时在家里都是节衣缩食,尽力地为家中的老弱妇孺节约粮食,自己则忍饥挨饿。也不知道他们离家投军,为家里留下了多少口粮。 如果条件允许,陶旭真想让他们天天喝酒吃肉! 借着晚饭的机会,陶旭把新兵们的身体条件都记了个大差不差,按照他们的个头大小给分派了营房。 沈奂手下的兵全都升了官,哪怕最小的也当了个班长。 既然是陶旭自己的部队,那完全都听陶旭自己的。当沈奂和刘建听到陶旭说要打破晋军的编制体系重新建立自己的编制时,都沉默了。 以五人为最小的作战单位,这是自春秋时期就传承下来的古法。哪怕是诸葛武侯都没有改变过,可陶旭居然连这个都要变。沈奂和刘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不以为意。 “明天按照我单子上列的,进行比赛。”
陶旭掏出两张纸交给二人,沈奂和刘建又傻了眼。 “什么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