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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月下(1 / 1)

叔侄二人这顿饭吃的是各怀鬼胎,可表面上还得装出父慈子孝。陶旭强忍着怒意虚与周旋,总算等到酒足饭饱,陶范醉意醺醺才脱身回到卧房。  “呼!”

演了一天的戏,各种贵贱亲疏的人应付一圈下来,陶旭是疲惫到了极点。他拉开房门,无精打采的走到卧榻前脱了外衣准备睡觉。  他实在太累了,虽然一路车马劳顿,但洗都不想洗,连房里的灯都懒得点,直接睡吧。  可一拉开被窝躺下,却感到身边一股带着扑鼻香气的暖意,一条嫩滑的藕臂顺势搭在了陶旭的胸口。  “什么人!”

陶旭犹如触电一般腾身而起,从衣帽架上抽出佩剑作势就要砍下。  “别别别!公子别杀我!”

黑暗中,回答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谁叫你来的?”

陶旭横剑在胸,剑刃折射出来的冷白月光寒意逼人。他前程光明,可不愿意在一个女人身上翻船。  “奴婢鹂儿,是主人叫奴婢来服侍公子的。”

被窝里的女子也被陶旭激烈的反应吓得不轻,抱着被子颤做一团。  鹂儿?刚才晚饭的时候好像听陶范提起过。陶旭缓缓放下剑,背过身去冷冷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再点上灯再说话!”

“诺~”  小姑娘明显被陶旭吓得不轻,看着他手里的长剑,穿起衣服来也是哆哆嗦嗦,好一阵才勉强穿好点起了灯烛。  烛光逐渐在陶旭的小破屋里亮起,回头一看,一个年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披着一件过大的外套,看样子还是陶旭的替换衣服,手里托着一盏油灯跪在地下,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下,根本不敢抬头看陶旭一眼。一看到陶旭手里的剑尖一晃,还以为他要杀自己,又是一哆嗦,差点把灯给晃灭了。  “抬起头来!”

陶旭的剑尖托着女孩儿的下巴缓缓抬起,借着油灯,终于看到了女孩的真容。  说实话,漂亮是真的漂亮,而且是清丽脱俗的那种仙气之美。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紧咬的嘴唇,倔强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啊。  “真是我见犹怜啊!”

陶旭叹了口气,收剑回鞘。  “公子~”女孩见陶旭口气似有松动,连忙求饶起来。  可陶旭不等她说话就直接打断,“你是什么时候来府上的?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六岁~”鹂儿又低下了头,眼角挤出两滴泪水,“自打小就被人卖了,是主人将奴婢抚养长大,到现在已经十三四年了。”

十三四年?那就更留她不下了!  陶旭冷笑一声,道:“十父是教你这么服侍我的?”

说着,手里的剑指了指她身上不合身的衣服。  “是!”

没想到鹂儿承认的倒是干脆,“晚饭前主人叫来奴婢,说是绿珠妹妹不在公子身边,公子需要人服侍,便让奴婢沐浴更衣,今晚就睡到公子的卧房里。还说从此奴婢就是公子的人了,要是奴婢触怒了公子或是服侍不周,公子可以随意处置奴婢!”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瘦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着凉还是害怕。  其实陶旭的心没有那么狠,他很愿意相信这个鹂儿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一刀杀了她,陶旭狠不下这个心。但他也不敢赌,万一这女孩儿是陶范派到他身边的卧底….  陶旭没有本钱去赌。  但拒绝也不能说的这么伤人,陶旭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既然你是十父府里的人,那应该知道之前三年里我的贴身女婢都是绿珠。我和她早就已经….”陶旭顿了一顿,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所以,我不会再和别的女子…..你懂的。”

鹂儿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她放下油灯,膝行而前,抱住了陶旭的小腿哭诉道:“奴婢知道不如绿珠妹妹可人心意,可奴婢也自认不差,绿珠妹妹能做的,奴婢能做,绿珠妹妹做不到的,奴婢还能做!”

说着,她一把脱下外衣,就要展示自己的“能力”。  陶旭连忙一把拉住她,重新替她披上外套。  “夜里小心着凉。”

鹂儿呆呆地看着他,楞住了。  在这乱世里,谁活着都不容易,尤其像她这种无依无靠的女子更是形同货物,可以任意买卖赠送。要是落到了哪个变态主人的手里,那下场就是非死即残。哪怕是活着被遣送出来嫁人,多半也是找个北边过来的流民士兵。要是这士兵哪天战死沙场,又得另嫁他人。  鹂儿知道自己还算有几分姿色,在陶范府里也是排名前三的美人儿。她也知道陶范一直想着把她送给哪个大官做姬妾,可没想到今天告诉自己以后就是旭公子的丫鬟了。  陶旭公子这个人年纪还不到二十,人长得也是唇红齿白玉树临风,虽然比不上殷浩那么帅,但也是个端正方雅的正经人。鹂儿知道之前他的贴身婢女是绿珠,但那小丫头不过十四岁,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现在又不在公子身边,拿什么和她争?  今天府邸闹哄哄的,听说公子和朝廷里的大官也搭上了关系,天下闻名的殷大师还是公子的好朋友。只要能成功上位,这一辈子就算有了依靠了!  鹂儿正是打定了这个主意,才精心准备好了请君入瓮。可没想到居然有不吃到嘴腥的猫!  一开始鹂儿还以为是公子嫌弃自己,现在一听这话,明显是被绿珠这小丫头给迷住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痴情的人!  “公子~”鹂儿乘机紧紧握住了陶旭的手,低声泣道:“公子即便是真的嫌弃鹂儿,今夜也请不要赶我走。过了今夜,奴婢再不入您的卧房如何?”

“这又是为什么?我说的很清楚了,我和绿珠….”  陶旭说了说了一半,骊儿却一把止住他的话。  一根纤细葱白的玉指放在了陶旭的嘴唇上,鹂儿幽幽地低声道:“今夜奴婢服侍公子,是全府都知道的。要是奴婢半夜三更被赶出来,一则被阖府奴婢笑话还则罢了,二来主人那里一定会以为是奴婢照顾不周,轻则鞭挞,重则….奴婢的命都要没了。呜呜呜。”

说着,她乘机靠搭在陶旭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陶旭是个有底线的人,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示弱。只要一哭,陶旭立马举手投降。  饶是他满腹的不情愿,但今晚看样子是赶不走她了。  “好吧,别哭了。那你睡在榻上吧,我在榻边将就一夜。”

陶旭慢慢将她从自己身上剥离开来,又生怕和她有过分之亲,畏手畏脚的尴尬极了。  “现在虽说是初夏,但晚上依然凉。公子要是着了凉,也算是奴婢照顾不周啊,主人知道了又要鞭挞奴婢!”

鹂儿还有些不死心,她借着陶旭的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衣除去,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肩头。  “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是死是活了!”

陶旭蹭的一后退警告道。  没想到还真有不吃腥的猫!  事已至此,看来不能生米煮成熟饭了。鹂儿只能偃旗息鼓,抱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终于太平了!  虽然没了床和被子,但陶旭披着一件冬天的大氅躺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  庾宅  庾怿就没有陶旭的闲情逸致了,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一张老脸在油灯下憋的通红。  “二哥,你别走了!我头晕!”

庾怿的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锦衣男子,长得和庾怿有三四分相似,玉面长须,配着身上宽松的道袍显得仙气飘飘。  “不行!这事非得给他搅黄了不可!”

庾怿越想越气,他一拍案般,把案上的毛笔震起一尺多高。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性子,你就不想听听朝天观那边传来的消息吗?”

长须男子叹了口气道。  “什么消息?”

一听朝天观三个字,庾怿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长须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早就对庾怿的脾气无可奈何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庾怿,捋着长须面无表情,“谢仁祖就要出任豫州了,而京口那边则有王允之接替郗老头。”

庾怿的眼珠子在灯烛的照耀下左右转动,他仔细看了好几遍长须男子递给他的信,这才开口道:“消息确凿吗?”

“据朝天观那边说,谢仁祖一回尚书台就开始交待政务,还调看了一些豫州方面的档案。同时,司徒府还有一封快信是发向京口方向的。消息应该八九成是真的。”

“呵呵,朝天观倒是消息灵通。”

庾怿一脸的不屑,“倒是这信上的事,你怎么看?”

“兄长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长须男子又叹了口气,“这朝廷的中枢位置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导说了算。”

“好!”

庾怿总算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服从安排。按照计划今晚我就走,你就好好保重罢!”

说完,庾怿也不废话,他拉开房门叫下人准备起车马来。  “二哥,”长须男子见庾怿还是这么急性子,不免有些担心,他起身拍了拍庾怿的肩膀道:“万事小心为上,切忌急躁!”

“我知道了!”

庾怿背手仰面望月,淡淡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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