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起的画面,幻灯片一般从眼前闪过。她的表情有些凝滞,茫然地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下意识的,想靠近他一点。可是只微微朝韩慕挪了一步,房间门就被推开,以为两人都出去了的安晴推门的动作一顿,而后笑了一下:“你们在家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出去了……”“妈,怎么了?”
安小猫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安晴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问了出来。“没什么。”
安晴抬手,有些犹豫的擦了擦眼底,垂下手,捏着指节,“就是今天是你外公的祭日,我想问你还去不去。”
这几年,因为各种事情,而且,安晴也不想被牵扯到过往里去,或者说,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就这么逃避着。可是现在看起来,虽然和她想的有些差强人意,可是日子到底是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了。安小猫现在也算是成了家,也有了孩子,她想去扫一扫墓……安小猫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开口,韩慕便直接站起身,拉过安小猫的手:“我也去。”
很简短的三个字,安小猫下意识的点了头,而安晴怔了一下,却也无奈的点了头。安小猫想起她十几岁的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带自己去外公的墓地祭扫,一直到十五六岁,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再没去过了。后来,她出国,也不知道这几年母亲是否和往年一样去看看……前方的路越来越偏僻崎岖,安小猫皱眉,小时候没有什么认知,只觉得去扫墓的路很远,要坐好久的车才到。可是现在看来,车子竟已经慢慢驶入郊区,而不是在韩城的墓园,而是在近乎乡野的一个地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把外公安葬在这个地方,越往里,道路却忽然开阔起来。一扇铁门阻隔,一大片石碑矗立,四周都是山,中间的谷底开阔,隐隐已经可以看见一个老人佝偻的身影。安小猫抱着花下了车,山上好像刚下过雨,地面都是湿漉漉的泥泞,让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生怕染了一裤脚的泥水。韩慕紧随其后,在看到老人的时候上前,询问了几句。这个时候,墓园少有人来,只有今天是祭日的,才会有家人会来看一看。走到写了安以恒三个字的墓碑前,安小猫把手里的花束放下,如丝如缕的花瓣飘落了几片,带着晨曦的露水贴合了石碑上。安晴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抚触上冰冷的石碑,轻捻下花瓣,动作微顿。看着安晴摆开备好的香烛,安小猫静静的退了两步,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韩慕。而韩慕此刻,看着墓碑上深刻,且染上朱色的字迹,微微皱眉。安城?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或者看到过这个名字……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安,安家?韩慕的脑海里不自主升起一个念头,而后又很快被压下,这个世界上那又那么巧的事情。和韩城紧邻的安城,一样是以姓氏命名城市,只不过,现在的安城已经没有了可以和韩家这样独占鳌头的安家。这已经是二十几年的事情了吧,倒不是韩慕又这么好的记忆力,而是韩父经常感慨这件事情,并且引以为戒。回到韩家,韩慕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只一眼,就看到了安以恒三个字。如果说安以恒这个名字只是偶然,可是,若是安以恒还有一个叫安晴的女儿,这用偶然,就说不通了。随意的扫过上面的字句,没有涉及安小猫的内容,大概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出生。而和安晴这个名字相关联的,还有沐镇国这个名字,沐家,沐镇国,沐影的父亲。这件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韩慕又扫了一眼那张纸,而后把手里的文件分成几份丢进碎纸机,只要她是安小猫就好,其他的,他不想管。……看着面露疲色的母亲,安小猫轻咬下唇,犹豫了半晌,看着已经慢慢走上楼的安晴,最终还是开口:“妈……”“什么事?”
这个时候,宝宝贝贝已经去房间躺下了,安晴一整天都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记忆好像回溯到好久好久以前,可是那段过往,又好像才发生在昨天。那段时日,父亲的公司忽然出现危机,而“他”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于到了打骂的地步。安晴看着安小猫面露茫然的表情,强打起一点儿精神:“怎么了?”
安小猫看着安晴脸上的表情,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妈,我想知道我父亲是谁。”
一瞬间的慌乱逃避,安晴伸手,抓住楼梯的扶手,良久,才缓过劲来:“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她的女儿一向听话,安晴掩面,这些年,安小猫除了小时候不懂事说过几回,之后再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父亲是谁?外公是怎么过世的?她们为什么没有家?这些问题,安晴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编造出什么谎言来哄骗安小猫,也没有说出什么怨怼的话来,在孩子面前表达不满。她只是沉默,沉默,沉默到安小猫不再问起。可是,这个时候,安小猫忽然的旧事重提,让安晴有些无措。安小猫是她的孩子,也是那个人的孩子,还有……安晴心里的内疚席卷而至,让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还有那个被她留在沐家的小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能记得的,也就是零零星星的印象。那些感情,除了血浓于水,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再见面,不,应该说没有再见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