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的背影高大而挺拔,跟他讲话时那种阴柔诡谲的气质其实并不相符。苏鹿又看了眼自己还埋在包里的手,很奇怪,讨钱的这个动作她并没有做得太过明显,伸手进包里也很有可能是为了去拿别的东西,可他却说得如此笃定。是这个男人的观察力太过敏锐呢?还是说,他对自己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算了。左不过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究竟想的什么,又或者说他是个怎样的人,对于自己来说压根就没有半点意义。苏鹿甩开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正好门口处传来动静,她以为是替自己去药房取药的护士回来了,结果一抬头,就见到陆时铭沉着张脸站在门口。他的个子实在太高,头顶的白炽灯光打在他身上,投射下来的阴影足够覆盖住苏鹿娇小的身躯。她没注意到男人阴霾至极的脸色,诧异问道,“陆时铭,你怎么过来了?”
一般来说,他都是傍晚5点钟左右才会来工作室接她的,这才中午12点不到呢,怎么连自己在医院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了?陆时铭显然理解差了苏鹿的意思,英俊的面容越发显得黑沉起来,“非得等你真出了状况,我才能过来?”
苏鹿,“……”不就是受了一点儿轻伤没有及时告诉他,这就又生上气了?苏鹿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他又不耐烦地抿起薄唇,道,“中午原本想找你一起吃个饭的,结果去了你那个小工作室,倒是见到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子跟一条狗尸体,两个装修的工人说你跑出来了。”
他轻描淡写讲述着整件事情的经过,也算是给了苏鹿一个“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解释。“你的手怎么样了?”
他走近执起了苏鹿的手,在见到绷带下面渗出的丝丝血珠之后,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满眼的阴沉变成了心疼,放低声音问她,“疼不疼?”
“还好啦。”
到底是她自己的原因,苏鹿还是不想让陆时铭太过担心,因此道,“一点小伤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护士都已经帮我处理好了,而且包扎伤口的时候还顺带擦了麻药,所以不怎么疼的。”
她故作轻松的口吻到底是没能逃过陆时铭的这双法眼。男人蹙眉,“不怎么疼,那你的手腕上的这些抓痕是怎么弄的?”
这是护士处理伤口的时候,她使劲儿抓着,用来分散注意力的。苏鹿有些尴尬地咬唇,陆时铭倒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些微小的细节,挑重点问道,“你工作室里的那个快递,又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可不就是把她吓倒的那条小狗尸体吗?苏鹿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刚才来了一个快递小哥,说有我的包裹,我就签收了,这几天本来也没少在网上买工作室里要用的摆件,结果一打开来,我才发现里面是一条血淋淋的小狗尸体,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就撞到了身后的梯子上去,把装修师傅手里的吊灯给撞落了。”
越是说到最后,苏鹿的声音越低,被这么一点小事吓破了胆子,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陆时铭沉默着没有说话,苏鹿又道,“后来我就想跑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结果又差点被两个小孩子撞到湖里去,还好有个好心人及时拉了我一把,不仅救了我,还亲自开车送我过来医院,就连医药费都替我垫付,不肯收我的钱。”
想起那张刀痕斑驳的男人脸蛋,苏鹿忍不住感慨,“哎,这个世界果然不完全是看脸的,刚才那个男人别提有多凶神恶煞了,满脸都是刀疤,看不出来心肠还蛮不错……”后面的话,苏鹿还没来得及说完,陆时铭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一张脸色完全变了。“你刚才说什么?送你来医院的人满脸都是刀疤!”
苏鹿不知自己的这句话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见他沉凝至极的脸色,也知道此事非同一般。半犹豫半迟疑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是、是啊……他说话的样子还挺奇怪的,非得说那条沾满鲜血的小狗,是别人对我的善意提醒,说我接下来的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还有什么要小心身边人之类的,听得我简直一头雾水。”
陆时铭的眉头越蹙越深,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苏鹿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是刚才的那个刀疤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陆时铭终于回过神来,眉间的阴霾已经完全褪散,他笑道,“谁叫我的鹿儿长得这么不安全,一天到晚总有各式各样的男人在惦记?走吧,幼儿园今天放学早,珠珠这会儿已经在家里了,你最近忙着你的小工作室,可没少忽略女儿,趁着这次工伤赶紧补回来,要不然以后她只亲我不亲你,我可不负责任。”
……是这样吗?苏鹿对于那个刀疤男人的事情,心里其实仍有怀疑,可陆时铭一把话题转移到珠珠身上,就让她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正好护士配了药送来,陆时铭伸手接过,另一只手牵着苏鹿很快走了出去。回到别墅的时候,珠珠正趴在茶几上痛苦地写作业。她从小生活在威尼斯,虽然听得懂普通话,对于字面上的中文却是一窍不通的,回国的这段时间,每次做作业可把她给煎熬坏了。咬破笔杆子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现在她还学聪明了,遇到自己实在看不懂的,还会故意让聂恒收养的一条小狗先“玩上一玩”,等到本子被咬得面目全非了,她也就有理由向幼儿园的老师交差了。当然,这也只是陆时铭不在的时候,她才敢干的事情。要是帅叔叔就在自己的旁边盯着,珠珠就算看到脑袋都炸了,也不敢把自己的作业本拿给小狗去咬。上回这么来了一次,帅叔叔就被老师请去幼儿园里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