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把鹿儿还给程锦希?”
陆时铭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见陶婉琼虚弱无力到几乎是睁不开的眼皮底下,闪烁着的却是坚定无比的光,他才重新审视起她的话来。起身绕到了床头的位置,“鹿儿什么时候成他程锦希的了?当初你们母子利用她的善良在先,挑拨离间我们夫妻的关系在后,可即便如此,从头到尾她也没有说过一句愿意跟程锦希离开的话,这就证明在我们三个人的这场感情博弈里,程锦希才是出局的那一个,对我你也用不上‘还’这样的字眼,更何况,我实在是好奇,你一个连命都要保不住的阶下囚,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对我要求这些?”
“凭我当然是无法撼动你任何的决定,可你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个苏鹿,只要、只要我……那她肚子里……”陶婉琼说到这里,那种喘息不稳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以至于她难受地咳了两声,就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陆时铭却是迫不及待,从她刚才断断续续的声音里,他分明清晰听到了“肚子”二字,是陶婉琼想要对苏鹿肚子里的孩子做些什么吗?“说清楚,你到底想要打什么主意?”
见陶婉琼张着嘴,哼哼唧唧了半天却又吐露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陆时铭干脆俯身下去,耳朵贴着陶婉琼的气息,想要听清她究竟是在说些什么。结果才刚凑近,眼前倏地闪过一道明晃晃的光线,是陶婉琼忽然拔出了一把锃亮的尖刀。病房里面本就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刀刃反射,落进人眼睛里面的光线便显得尤为刺目。陆时铭下意识地抬臂挡了挡。想到上次,在疗养院时她也试图用水果刀杀了自己,他便本能地以为这是陶婉琼在故技重施,又或者,是她想要替自己的儿子铲除情敌的伎俩。伸手要去夺她手里的刀,陶婉琼就在这个时候顺势握住了陆时铭的手,刀刃对准自己的腹部,狠狠捅了下去。“噗——”鲜血四溅。落在洁白的床单跟陆时铭的白色衬衫上,顿时染得鲜红一片。男人的手还握在刀柄上,怔怔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凭借在部队里待了多年的经验,他能判断出陶婉琼应该是刺中了自己的脾脏,失血过多一刀毙命。可她……居然就这么自杀了?既没有用苏鹿去威胁他,也不拉着他同归于尽,而是当着他的面如此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陆时铭正想着她更深一层的用意,门口处赫然响起的一声尖锐惊叫,顿时将他拉回了现实当中。苏鹿。是苏鹿!他忽然醍醐灌顶地明白过来:陶婉琼的目的其实不在于取他的性命,而是要假借着自己的死来嫁祸于他,并且让苏鹿担任这个“目击者”。当然,如果能用这种刺激顺便落掉苏鹿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她更乐意见到的。因为陶婉琼临死之前的那句“把苏鹿还给程锦希”,本来就不是空穴来风。“鹿儿,你听我说,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想到苏鹿极有可能会中了陶婉琼的圈套,陆时铭连忙丢下手里的刀朝她走过去,苏鹿却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尖叫得更大声了些。“啊——不要、不要过来……陆时铭你走开,离我远一点!”
她拼命摇头,眼中的惊惧藏也藏不住,“你、你杀了人,你的身上有血……血,好多血……”陆时铭这才意识到,苏鹿是在害怕他身上沾了血的衣服,直接脱下丢到了一边。“鹿儿,鹿儿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陆时铭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我没有杀人,我发誓没有杀过陶婉琼,她是拿了刀自杀的,那把刀的刀柄还被她握在手里,不信的话你可以亲眼看看。”
苏鹿的身体还在颤抖不停,但也不知是被他说动,还是出于想要探究真相的心理,小心翼翼地伸出脖子朝着病房里面望了过去。结果只一眼,就吓得她整个人都彻底跌坐在了地上!病床上面的陶婉琼不知是不是在临死之前侧过了身,一双已经失了焦的眼睛正瞪得老大盯着她看。苏鹿顿时就被一种毛骨悚然的凉意贯穿了全身,即便她恨透了陶婉琼对自己的欺骗,见到她如此惨死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地低低哭了出来。“别怕,鹿儿。”
陆时铭还以为她是被陶婉琼死前的模样给吓到了,伸臂过去抱住了她,轻声安慰道,“别怕,她已经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对你造成伤害了。”
苏鹿被他抱在怀里,不挣扎也不闹腾,只是这样的安然沉静,反倒给人一种深深绝望的感觉。“那你呢?”
她抬起泪痕遍布的脸蛋,哑声问道,“你对我造成的伤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陆时铭抱住她的手臂似有一顿,半晌才不可思议地反问道,“鹿儿,你想要离开我,是吗?”
也难怪他会有此猜测。当初苏鹿得知程锦希跟他妹妹妹夫惨死的渊源时,就已经说过要离婚的话,是后来,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才勉强维系住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关系。可是现在,陶婉琼死了。即便真正的杀人凶手并不是他,陆时铭也不能完全否认,陶婉琼是因为他们才走上了自杀这条路的。为了让苏鹿更清楚地知道,她跟自己的结合究竟会让多少人陪葬。苏鹿听到这里,情绪终于不受控制地微微激动起来,不断拍打着陆时铭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要让我经历这些!我不想的……不想有人为了我的感情牺牲,更不想见到人死,为什么经历这一切的人偏偏就是……”许是情绪过于激动,苏鹿一口气接不上来,闭上双眼就直接晕了过去。“鹿儿?鹿儿!”
陆时铭晃了几下没晃醒她,连忙起身将人抱去了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