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自己的这番说辞不能让她信服似的,程锦希又补充道,“这件事情,陆时铭也知道的,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问他。”
苏鹿倒也不是不相信他。凭她对程锦希的了解,哪怕再想耍什么阴谋诡计,他总不至于会拿自己母亲的生命健康来开玩笑。只是这样的结果仍让她感到意外,“这么突然?可是前段时间,我带陶姨去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苏鹿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她带陶婉琼做的都是有关精神方面的检查,哪怕涉及到身体,以陶婉琼当时那种怕被自己察觉出装疯卖傻的心态,也一定会想办法逃脱掉。她的这个问题实在问得没有任何意义。至于陆时铭,想来也是不愿再让自己跟程家的人有任何牵扯,因此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这件事。“我没说不信你的话。”
苏鹿被他这番澄清弄得有些尴尬,顿了顿才说,“既然陶姨身体不好,你就留下来陪她好好治疗吧,陆时铭那边我会去说,他也不是个这么不近人情的人。”
以苏鹿对陆时铭的了解来看,哪怕陶婉琼病入膏肓,已经到了无法出远门的地步。他也未必会让程锦希继续留在景江市。程锦希闻言,淡然的脸上果然有了微微的波动,诧异道,“鹿鹿,你不恨我们了?”
“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只能说是不想再跟你们有什么交集吧。”
苏鹿纠正道,“所以把能做的事情都替你们做了,免得以后回想起来,总觉得还欠了你什么。”
他刚刚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了那一车器械,转头她就还他一个继续留在景江市的权利。即便干脆利落,也难免会让程锦希产生一种错觉。一种——她还是有那么丁点在意他的错觉。“那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她?”
程锦希建议道。见苏鹿的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有些抵触的样子,他又忙不迭地开口解释了一句,“鹿鹿,你别误会!我知道,之前我跟我妈欺骗你的事情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这段时间,我妈一直都在反省自己,也跟我说过不止一次,觉得很对不住你,现在她得了这个病,剩下的日子也不会太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去见她一面,哪怕做不到原谅,至少也了却了她最后一桩心愿,或者你当成……当成是帮我一个忙,这样行不行?”
这些话,程锦希说得很恳切,甚至带了几分祈求的语气,让苏鹿连拒绝都很难讲出口。其实说到底,陶姨对她的“坏”不过就是一场欺骗,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哪怕真要让她受罚,用癌症或者死亡这种方式,还是太过严苛了。“好,我跟你去。”
苏鹿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程锦希的要求,跟他一起去了住院部的某栋大楼。陶姨住的是一间很普通的病房,出门左拐就是茶水间,人来人往的,环境并没有其他病房那么安静。不足20平米的空间里甚至还摆了两张床,说明这并非是单人病房。而程锦希,也没有在庄若钧或者陆时铭那里索要什么特权。“先进来再说吧!”
大概是见苏鹿一直盯着这个简陋的环境,程锦希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而后才径直走到病床边上,对着正闭眸休息的陶婉琼轻唤了一声,“妈,鹿鹿来看您了。”
距离除夕,也不过就是十几天的时间吧?陶婉琼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苍白的脸上全是病态,大概知道自己将命不久矣,她的表情带着一丝淡淡的愁苦。见到苏鹿进来,反而展现了笑容。“是鹿鹿来了?”
她试图从床上直起身体,却有些力不从心,程锦希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又往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陶婉琼笑盈盈道,“你还愿意不计前嫌地来看我,陶姨真是太高兴了,过来,来这儿坐!”
她说着,一双吊了针的手就要拉过苏鹿坐在床沿,苏鹿却在这时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陶婉琼脸上的笑意这才僵了下来,低低道,“鹿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吗?那是当然的。陶婉琼欺骗她整整三年,也花尽了她这三年来的积蓄,让她自以为是的付出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苏鹿扪心自问,她还没有大度到可以轻易原谅这样的事。可她如今又得了癌症,生命随时可能消亡的前提下,那些怨恨反倒是如同她所剩不多的时间一样,一点一点在逐渐消弭。“没有了,陶姨,您别多想,安心养病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苏鹿安慰道。即便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已经熬过去了,对于陶婉琼,她仍是心存着一丝芥蒂,分辨不清她脸上的懊悔是不是出于真心,因此没有太过靠近。只选择了距离床边大约半米左右的一把椅子坐下。陶婉琼倒也浑不在意,示意自己的儿子洗些水果给苏鹿吃,自己则是微微笑着跟她聊起天来。所聊的话题无非就是她对以前所做恶事的懊悔,还有得知自己身患绝症之后,她想通的一些事情。苏鹿静静地听着,其实对于陶婉琼的一切她都已经没有太大兴趣,但也礼貌耐心地没有选择去打断她。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四点。苏鹿想起自己跟沈音的约定,眼皮不由地重重一跳,而她整个人也很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忙道,“陶姨,我忽然想起来,刚才我约了沈音三点半在门口见面的,已经迟到半个小时,我该走了,不然她得四处找我了!”
“这样……”陶婉琼似乎还想挽留,但见苏鹿的表情确实是比较急切,因此也不好多做阻拦。只点头道,“那你赶紧去吧,陶姨这副身子骨,怕是不能起来送你了,锦希,你替我送一下鹿鹿吧!”
“额,不用了!”
苏鹿拒绝得很是直接。来这里探望陶姨,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事到如今,她亦不想再跟程家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