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在经过了这样的一场意外之后,自己在对沈音的态度上的确是有些变化。一个男人睡了一个女人,无论是不是在药物的驱使之下,这种行为都很卑劣。所以这段时间,他才会难以自控地一直想起沈音,因为那该死的愧疚感。但这种愧疚绝对不等同于喜欢。尤其想到沈音还解释过自己的那张膜是特地去医院补的,为了取悦她未来的另一半,庄若钧的心里就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的恼怒感来。半失望半指责地对她说道,“你就非得那么作贱自己?”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沈音最终还是没否认他如此伤人的指控,“只要你能管好了自己别再来多理我的闲事,我犯不犯贱的,不就碍不到你的眼了吗?”
庄若钧再次被她堵到气结。正好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儿走了进来,见到女洗手间里骤然站了个男人,顿时吓得尖叫起来,而后匆匆跑出去叫保安了。庄若钧的面色一僵。到底是个脸皮薄的男人,被人窥破了自己闯入女洗手间,尴尬在所难免。再加上沈音这人实在冥顽不灵,让他束手无策,怒到极点,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甩手走了出去。沈音背靠在盥洗台上,听见那道脚步声在越来越远,这才深深地闭上眸,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重新洗了把脸,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不意外地碰到了一直等在门口的苏鹿。“音音……”苏鹿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叫她。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离开过洗手间的门口,没走进去,是因为不想打扰他们解决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听见里面的谈话内容。苏鹿很想安慰沈音,只是才刚开口,就被沈音惊蛰似的打断,“别、别问!什么都别问,我不想说……”她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拒绝的样子,其实很让人心疼。苏鹿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柔声安抚她,“好好好……我不问,不过我们总得先回去吧?你在里面也待得够久了,再不走,肖哥都该耍脾气了。”
沈音点点头,倒没拒绝她这个提议。考虑到她刚刚才吐了不少,苏鹿回到座位之后,又伸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清粥跟小菜。沈音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也给面子地吃了一些。中途,陆时铭曾打来一个电话,说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完,可能会晚一些时间才到家。苏鹿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陪沈音一块儿回趟公寓。一来是上次走得匆忙,有几件衣服她忘了带,这次正好顺便去拿。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很担心沈音此刻的状况。怀不怀孕的事情其实还很难说,但被一个夺走了自己初夜的男人当成是那种勾三搭四的女人,这种事情无论落到谁的头上,都不会好受。肖钦开车送她们回去了。到了公寓,沈音拿钥匙开门。整间屋子还是跟苏鹿离开的时候一样,甚至连阳台上的盆栽都没挪动过位置。苏鹿走进去,才发现与客厅上里那种干净整洁完全不同的是,沈音的卧室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一地的资料。也许并不是杂乱无章,而是沈音为了方便查找。只是这么大量的数据资料,别说看了,就连翻找出来都需要不少的时间。足见沈音最近的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这上面。不过,能让一直都安于现状的沈音,突然拼了命似的开始工作,能是什么原因呢?除了庄若钧,苏鹿暂时想不出别的。“呀,我又忘记订桶装水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饮水机,沈音猛地拍了下脑门,而后才无奈又认命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拿水壶去煮一壶,鹿鹿,你就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嗯,好。”
沈音转身就去厨房烧热水了,苏鹿则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看。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她从毕业开始就跟沈音一起住在这里,对于这房子的构造布局,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苏家的那套别墅。转着转着,苏鹿的目光就落在了沈音房间的那堆资料上。大部分都是跟工作或者专业有关的。沈音在写文撰稿方面的水平一直不高,这地上零星堆着很多“新闻稿撰写技巧”之类的书籍,足见她正在恶补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只不过——苏鹿的视线忽而扫过那本书下,一张被压住的广告单上印有的“XX医院”LOGO,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继而她伸手抽出,一直缠绕在心头的那丝疑惑像是终于被彻底证实,却让她在瞬间心惊肉跳了起来。无痛人流!那是一张XX医院计划生育科的无痛人流广告单。上面还有沈音用笔标注上去的日期,苏鹿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正好就是明天。所以……沈音真的怀孕了?还打算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医院弄掉孩子,不准备告诉任何人?苏鹿心里七上八下的,分不清是忐忑还是浮躁。其实很想直接拿着单子去厨房找沈音对峙,问问她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可一想到刚才在洗手间里,她抗拒不已的样子,苏鹿忽然就下不了这个决心了。也对。若她真的挑明了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看沈音的态度,应该是很抵触庄若钧的,她没法劝说出口,让沈音因为孩子而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可如果不在一起的话,当个单亲妈妈是一条更难更险的路。想来想去,就此拿掉孩子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苏鹿的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她没当过母亲,却也从自己的母亲身上,感受过那种血脉相连的爱意。沈音虽然下狠心做了决定,但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吧?这件事情,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苏鹿的脑海挥之不去,她失眠了,临近天亮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却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冲她跑过来,嘴里甜甜地叫着“阿姨”。而后,有一双带着刀疤的粗糙大手一把将他拎起,直接扔进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