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没有什么人敢阻拦他,等进入电梯,看着电梯移门缓缓阖上的时候,程锦希终于支撑不住似的,深深闭眸,靠在了身后的电梯壁上。脑中不断闪现的,是路老爷子刚才的那句话——“就算最终的结果是你赢了陆时铭,把那女人从他的手里再夺回来,你还能保证,她的身跟心,都是干净的吗?”
不能。其实他不能。尤其当昨天,他看着陆时铭毫无顾忌地跳下泳池去救人时,他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怎么能不在意呢?假死逃生也好,改头换面再回来也好,都是为了她,可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落入另一个男人的陷阱中?程锦希伸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有冷汗涔涔,他拿出手帕擦掉,很快又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那头是一个颇显年老的声音,言辞之间充满了恭敬,“Vincent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黎安岚。”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程锦希下意识顿了顿,而后才继续道,“是时候想办法让她回国来了。”
——这一次落水的伤势并不严重,所以在医院待了两天之后,苏鹿就被告知,自己可以出院了。陆时铭亲自来接的她,替她拎过随身的包,又去医生办公室里听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这才过来通知她,“可以走了。”
苏鹿怔怔地“哦”了一声,离开时忽然想起,上次自己车祸入院,住的好像也是这一间病房。“怎么?还舍不得走了?”
见她频频回头去看身后的病房,陆时铭蹙眉问了一句,继而伸手抓过了她葱白的五指,淡淡道,“舍不得照顾你的人就行了,没必要对一间病房耗费什么感情,我还不想你再多来几趟,走吧!”
苏鹿,“……”她哪是舍不得这间病房,只是单纯地想要唏嘘感慨一下,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好不好?而且说话归说话,他干嘛抓着自己的手不放?苏鹿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下意识地拧动了两下手腕想要挣脱,不过陆时铭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连头也不回,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这个挣扎的动作。比力气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开口提醒未免又显得太过矫情。苏鹿想了想,觉得还是就由他去吧,反正病房到停车场的距离拢共也就这么一段,这种小细节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身后,女人抵抗的动作渐渐弱了下来,陆时铭稍稍侧过身,余光瞥见那安然躺在自己掌心的五根手指,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等到车子从医院开出之后,苏鹿才发现,这条路并不是通往半山别墅的。周围的景致不断沿着车窗后移,无不散发出陌生的气息。苏鹿侧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上次就告诉过你的,出院之后要带你去个地方。”
陆时铭的目光仍旧注视着前方路况,闻言也不过随口答了一句,没有要深入解释的意思。如此,苏鹿也就不再多言。靠着椅背在车上闭眸小憩了一会儿,大约是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缓缓停在了郊区一栋隐蔽而略显老旧的建筑物前。望着前方“死亡调查中心”这几个大字,苏鹿心里的疑惑就更甚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捉鬼。”
陆时铭的回答依旧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继而他伸手拉过苏鹿,直接带她走了进去。这一次,苏鹿依旧没有挣扎。只是原因不同于刚才那回,完全就是被整懵了,陆时铭带着她,穿过一间又一间类似于研究所一样的办公室,最后才在一间标有“VIP”字样的房前停下。有类似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早已等候在此,见到他们过来,微微笑着就将人给迎了进去。陆时铭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便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份牛皮纸袋包装着的文档,却是把东西递给了苏鹿。“给我的?”
苏鹿有些难以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老实说,从出院开始到现在,她的脑子都是懵的,不明白陆时铭带自己来这个地方的意图究竟何在,也不明白工作人员把这个东西交给她是什么意思。直到陆时铭默许地对她扬了扬下颚,说了一句,“打开看看。”
苏鹿才犹豫着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眼神半疑惑半好奇地往上面扫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她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住了!“你……”苏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又低头看看牛皮纸袋上那个遥远而熟悉的名字,胸口是剧烈的情绪在翻滚叫嚣。程锦希。死亡调查中心。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的话,她还不至于笨到猜不出陆时铭此行的目的。果然,听见他说,“毕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调查取证稍微有些麻烦,不过这家机构在调查坠海失踪以及死亡的案件方面,水平应该也算得上是国内顶尖了,我不能跟你保证,坠海者的物件就一定能从海里打捞出来,不过他们有比较先进的扫描卫星,可以将海底疑似失踪者的物品扫描出图像来,还原度在百分之95以上。”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苏鹿,一字一句地道,“苏鹿,你见到的是人是鬼,亦或者是你自己的心魔,答案,也许就在这里面。”
是人。是鬼。亦或者是你自己的心魔。苏鹿也正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如同她攥紧的手指带着惊蛰,好半晌才鼓起勇气落在那只牛皮纸袋上。而后是那上面缠绕着的白色细绳。明明只有短短的一截,她却怎么都解不完似的,不断发颤的手指甚至根本就抓不住那条细线的头。带着几缕熟悉气息的男性手掌很快稳住了她的,似乎是要帮她解开封口上的结,苏鹿却固执地说,“我来,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