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后,他睁开双眼,看了看远处的景致,似有些不舍,但还是转动着轮椅,向楼顶边缘而去……林若溪送孩子们去上学后,正准备去公司,忽然接到楚瑾瑜的电话。她和他很少有联系,他主动给她打电话,肯定有什么事。林若溪忙接通了,那端便传来楚瑾瑜着急的话声:“若溪,惜朝有去找你吗?”
林若溪被问懵了,反问:“他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来找我呢?”
楚瑾瑜有些失望:“他没来找你就算了,我先挂了。”
林若溪见楚瑾瑜打算挂电话,忙问:“瑾瑜哥,等等,先别挂。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楚瑾瑜犹豫片刻,才说:“昨晚他回来后就一直发烧,还闹情绪不肯吃药,说什么生不如死。今天早上,我出去买早餐回来,就没见到他。我担心他想不开会寻短见。”
林若溪隔着电话,听楚瑾瑜说着楚惜朝的情况,心便疼痛得不行。经过这次的车祸,他的身体不只垮了,连心里的坚毅、刚强也崩塌了。她本以为她已经很痛苦了,但显然这些日子他也不好受,否则也不会寻死的。她立刻吩咐司机,不去公司了,改去医院。林若溪来到楚惜朝病房的时候,正好碰见楚瑾瑜打算出去。她拉着他的胳膊:“瑾瑜哥,找到他了吗?”
楚瑾瑜摇了摇头:“我已经叫人去医院各处找了,还没找到。我也问过医生、护士,也没人见过他。”
林若溪闻言,转身便出了病房,打算去找楚惜朝。楚瑾瑜拿起一把伞:“若溪,把伞带上,看这天气就快下雨了。”
但林若溪已经转身出去,哪里顾得上拿伞。她知道,即便他不要她了,即便他不在乎她了,可她一如既往地在乎他。她一边奔跑着,一边张望着,嘴里还不停叫着他的名字。这个世界有种爱,即便不得不分开,也希望对方在各自的世界里安好。忽然有个护士拉住林若溪:“你找806号房的楚先生?早上他叫我推他去楼上的屋顶花园,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我因为有台手术,把这事儿给忘了。”
林若溪没心思责怪护士,连忙向那幢大楼跑去。楚惜朝行动不便,不会是被困在楼顶了吧?还是他原本就是去寻死的呢?她担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想尽快找到他,总觉得晚一分钟找到他,他就多一分危险。天空越来越阴沉,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四处都是噼里啪啦声。林若溪来到屋顶花园的时候,便见楚惜朝坐在轮椅上,正处在楼顶的边缘,似乎一阵大风刮来,就能将他刮下去。她忙奔上去,一把拉着轮椅退回到安全的地方。楚惜朝已经浑身湿透,却没有感觉似的,满脸呆滞、木讷。林若溪转到楚惜朝面前,蹲在他身前:“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下雨了也不回去?”
楚惜朝这才回过神来,抬脸看了看她:“你怎么在这里?我不需要你管。”
林若溪斥责道:“你知不知道,瑾瑜哥到处找你,都快疯了。”
楚惜朝猛地推开林若溪:“我不需要你管,你走开,走开……”地上本就湿滑,楚惜朝那一推,林若溪跌倒在地,泥水溅了她一身。林若溪没想到,楚惜朝会这样无情地推开她,甚至不顾会弄伤她,这还是以前那个对她细心呵护的男人吗?雨水淋在她身上很冷,但也比不上她心里的寒意。她很快爬起来,再次上去:“楚惜朝,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对受伤瘫痪的事耿耿于怀,可只要还活着,不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吗?为什么不振作起来,给那些关心你的人一个交代呢?”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疼地道:“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还寻死觅活的。既然上天让你活下来,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呢?你就不怕会让那些关心你爱你的人伤心难过吗?”
她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你就不怕我和孩子伤心难过吗?”
楚惜朝的确想要寻死,可有太多的放不下,可有太多的不甘心了。他抬脸看着她,见她难过得五官都拧在一起,喃喃道:“我根本不值得你和孩子们伤心难过。”
林若溪紧紧抓着楚惜朝的手:“可我和孩子们就是伤心难过呀,你知道吗?”
她不禁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回到你身边,陪你经历任何风雨。”
楚惜朝看着林若溪,雨水已经冲去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显得特别苍白、憔悴。林若溪放下了骨子里的骄傲、矜持,重复道:“只要你一句话,真的只要你一句话。”
可她没想到,她都如此卑躬屈膝了,他依旧毫无反应。她将脸颊凑上去,唇落在他的唇上,想要加深这个吻,想要引起他的反应。楚惜朝感受着唇上冰凉的触感,心忽然柔软起来,想要抱住她,亲吻她,可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始终无法接受他现在的伤势,更加无法接受用这样残缺的身体去爱她。恰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楚瑾瑜找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傅云深。楚瑾瑜看林若溪抱着楚惜朝,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上去了。林若溪不得不放开楚惜朝,看他淡漠的反应,心里说不出的失望,甚至是绝望。在这份感情里,她已经拼尽全力去爱了,如果还是这样的结果,也无憾了。楚瑾瑜指责道:“惜朝,你怎么到这里来呢?你真打算寻死吗?”
楚惜朝没有回答楚瑾瑜的问题,而是冲林若溪冷冷地道:“既然我们已经分手,不管我是生是死,都不要再来找我。”
楚瑾瑜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林若溪,那憔悴不堪的模样,连他也忍不住心疼,真不知道楚惜朝怎么忍心再对她说这样的话。他蹙了蹙眉,道:“够了,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先回病房吧。”
于是,楚瑾瑜推着楚惜朝离开,林若溪则呆呆地站在那里,心如刀绞、哭笑不得。傅云深走上去,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打算下楼去。林若溪却挣脱了傅云深的手:“哥,你说我和他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傅云深很快也被淋湿了,缓缓道:“你就没想过放手吗?执着下去,对你和他都不是好事。”
林若溪咬着唇,没有说话,当爱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时候,根本舍不得放手。傅云深本不想告诉林若溪真相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不得不告诉她:“其实楚惜朝责怪你害了他的话,并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不想拖累你,只是担心不能好好爱你,不能照顾你、保护你。”
他郑重地说:“其实他是爱你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很多。”
林若溪前一刻还幽怨的脸上,忽然像是看到了希望,扑上去抓住傅云深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
傅云深也抓住林若溪的手:“我说的是真的。但楚惜朝这样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给你幸福。”
林若溪不想听那些,转身便想去找楚惜朝问个明白。她只要有他在身边,便是幸福的。傅云深却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不肯松开:“若溪,你怎么就不明白。楚惜朝是个男人,他要强,他有自尊心。就算他爱你,就算他从没后悔救你,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和你在一起。你们之间的差距和隔阂已经产生,你们的感情已经没办法再修复。”
林若溪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傅云深将林若溪拥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听哥一句话,别把他逼得太紧,顺其自然,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林若溪趴在傅云深怀里,尽管一刻也不想和楚惜朝分开,但还是点了点头。傅云深和林若溪下楼,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来到楚惜朝的病房外。他们俩并没有进去,大概是不想刺激到他,而是站在走廊上,透过虚掩的房门,看着里面的情况。楚惜朝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满脸的憔悴和疲惫,呆呆地坐在病床上。林若溪看着楚惜朝那个样子,心痛万分。她早该想到,他不会因为救她受伤,就迁怒于她,责怪于她,甚至是恨她。她觉得自己真傻,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独她不知道呢?可现在她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他的身体无法复原,他就不能变成以前的那个他,他就不能和她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傅云深送林若溪回到家的时候,萧子航正在家里等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萧子航见林若溪淋成落汤鸡,忙上去:“姐,你去哪里呢?怎么弄成这样呢?”
林若溪没说话,从萧子航身边掠过,径直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