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似乎天气总是会预料人的心情。楚晴才决定今天去看望楚母，昨天天气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天色就灰了下来，阴沉沉的。倒不是什么夏日里的雷雨天气，只是，雾霭压下来，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闷。楚晴在准备早餐，苏泽修在洗漱，苏泽修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响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接听。楚晴狐疑地从厨房里出来，苏泽修的手机还在茶几上震动，掉转了个个儿。“泽修，你电话！”
“你帮我接。”
苏泽修沉闷的声音在浴室响起。楚晴听到有水声，估摸着他应该在洗澡，便走过去拿起了手机。苏泽修手机里所有人的备注都很简单，这只有一个字，却一看就知道是苏母。她倏地把手机放下，对着浴室的苏泽修说，“是你妈，还是等你出来接吧。”
“嗯，好。”
楚晴把手机按了静音又放回茶几上，自己进了厨房。苏泽修洗完澡出来，还拿着毛巾擦头发，走到茶几旁拿了手机，看了看还在做早餐的楚晴，放轻脚步走进了卧室。苏母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似乎是有急事。他也想得到，最近苏氏的情况不容乐观，苏母怕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若是自己当着楚晴的面接这个电话，也怕苏母说什么她听不得的话。“什么事？”
苏泽修淡然地说。闻言，苏母冷声，“泽修，你连一声妈都不叫了吗？”
原本苏泽修也没那么讲究，稍微亲昵一点儿的人都不会叫称呼。不过，自苏泽修要和苏家断绝关系，苏母的神经就更敏感了些。听到苏泽修那么淡然，甚至有几分冷的语气，自然也多了几分不快。苏泽修也没察觉自己哪里不对劲，只是说，“没事我挂了。”
“苏泽修！”
苏母立即喝道，“你就那么不想接我电话吗？你知不知道苏氏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你还有心思在外面跟着那个女人鬼混？”
想到他的态度，还有苏氏的现状，还有楚晴，她所有的火气都集中在了一起。“妈，这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
苏泽修依旧是淡然。当初他走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也想到了苏母会来找他。苏母沉不住气，但苏父却应该懂他的心思，如他所想一般，很沉着。哪怕媒体上的消息泛滥，他也丝毫不为所动。“你……”苏泽修的回答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苏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妈，没事的话，我挂了。”
说罢，苏泽修作势准备挂电话，可又十分了然地延缓了时间，似乎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还有话要说似的，只是把电话稍微拉离了耳边，就听见苏母近乎咆哮的声音。“等等！”
苏母只听到苏泽修的呼吸声，便知道他没挂，好不容易平缓了心情，也放低了语气说，“这么多天没见了，你好歹也回来让妈妈见一见吧？你不想你妈，我也会想你啊……”苏泽修无奈一笑。终究是自己的母亲，他是了解的。哪怕在大原则上她不想妥协，可也逃不过她小女人的特性，那一星半点儿的理性也总会被感性盖过去。不在乎公司如何，就是他单纯地不回家一段时间，苏母也会受不了。“好啊，那一会儿在你常去的那家茶餐厅见吧。我只有……半小时时间。”
他刻意停顿，好像在看时间的样子。苏母听着憋屈，喃喃道，“你现在都无业游民了，还有时间限制？”
“当然，我不还得陪女朋友？”
苏母，“……”无语之余，她还有一种儿子白给别的女人养了的感觉，又是生气却无能为力。“那我在那儿等你，你早点儿过来。”
“嗯。”
苏泽修挂了电话出去，楚晴已经开始吃饭了，一手挑着面，一手拿着手机玩儿，只是把他的那一份儿留了出来。苏泽修拉开椅子坐下，“吃饭还玩儿手机？”
“你饭前不还打电话吗？”
楚晴挑眉，放下手机继续吃自己的，转而想到苏母的电话，问道，“你一会儿有事？”
“没什么事儿，路上可能耽误几分钟。”
“哦。”
他这么说，楚晴也不问了。反正，与苏母有关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在苏泽修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她虽说嘴上骂他不想苏母的感受，可脑袋稍微清醒一点又想到，苏泽修这样的男人，若是真的要想些什么，不可能不想全，也不可能真的放下苏家和苏氏孤注一掷。他肯定有办法吧。毕竟，苏家苏父是不发表这方面的意见的，他主要对抗的就是苏母。苏母一个妇人，算计方面怕还是抵不过苏泽修吧。两人吃了饭，苏泽修开车，先带楚晴到了茶餐厅，停在外面的车位上，自己先下了车，“你在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哦。”
楚晴面无表情地玩儿手机，似乎心情不太好。苏泽修微微蹙眉，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因为他不让她一起去吧？她可是很不待见苏母的，让她见才该不高兴。他斜眼看过去，苏母已经在等了。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时刻都盯着门口的动向，看到他下车，她的目光已经放了过来。他抬手轻抚了一下楚晴的脸颊，便关上车门走向苏母所坐的位置。“她也跟你一起来了？”
一间苏泽修，苏母的语气就不甚好。刚才他那连连不舍的模样，真是让她等得火气大。自己在这里等了好久了，他却还在担心楚晴！“嗯，一会儿有点儿事。”
苏泽修淡然地说。苏母愠怒地瞥向窗外，透过挡风玻璃，勉强可以看到坐在副驾驶座的楚晴，若无其事地玩儿着手机，丝毫不在意里面发生的事儿。“你跟她说了吗？你净身出户的事情……”她就不相信了，楚晴知道苏泽修什么都没有了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嗯。”
“泽修，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你到底是选家里还是选她？”
苏母微讶，还是故作沉着地喝了一口咖啡，声音倒是淡然了许多，“今天你做出这个选择就不要后悔。”
苏泽修颇为意外地扬眉，“你今天找我出来，是为了这个？”
“是。既然你已经放弃了苏家，选择苏家处于危难你也不愿意回来，那就干脆一点做个选择吧。也别让我跟你爸整天提心吊胆的，还期盼着你回去……”苏母尤其淡定，让苏泽修开始怀疑她的想法了。这不太像是苏母的风格，怕是她把苏父缠烦了，给她出主意了吧？他刻意放低视线，看着她的手指端着咖啡杯，食指却不安地摩挲着。果然如此。苏泽修微微勾唇，“那你们想如何呢？”
他已经说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了。“要么，跟楚晴分开回苏家，回苏氏；要么，你继续跟楚晴在一起，而苏家和苏氏都不会再承认你。”
苏母说，“泽修，你知道，苏家和苏氏公布说你不再属于苏家是什么后果。你不仅无法在苏氏就职，就算是在医学界，你也不容易往下走了。”
被逐出苏家，也就意味着被逐出各大医院，不管是苏家还是别家都不会再用他。苏泽修微微挑眉，竟有几分欣赏她的果决，“所以，哪怕要彻底把我逐出苏家，让苏家无主，也不愿意接受你儿媳妇？”
“我……”苏母长吸一口气，竟也有几分忍耐，“泽修，这是你逼我的。”
她就不相信，苏泽修真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楚晴还会抱着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之前，哪怕是他一个人说出了苏家，可只要苏家没说，那就意味着他还有苏家做后盾，楚晴那么聪明，肯定也看中了这一点！“好。”
苏泽修淡然地起身，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苏母紧急跟着起身，叫住苏泽修，“你还没给我说答案！”
“我想，我已经给出了答案。”
苏泽修风轻云淡地说，也不等苏母的反应，转身便离开了。“苏……”看着苏泽修走出茶餐厅，苏母再想叫住他也来不及了。而且，哪怕她再想叫住他，也要忍住。苏父说，不能拦他。可是，他怎么敢……怎么敢真的做这样的决定？他就不怕吗？不过，也罢，受过伤，他才知道家里有多好！苏母重新坐下，看着苏泽修重新坐上驾驶座，楚晴却像是熟视无睹，连手机都没放下过，也没跟苏泽修打一声招呼。车缓缓驶过苏母的位置，不知道楚晴是知道苏母在哪儿刻意抬眸的，还是不经意的，苏母看到楚晴抬起了眸子，视线直逼她而来，且是锋利的，而且还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儿。“这个女人真是……”无奈，还只能看着车缓缓开走。苏泽修看了看身边的楚晴，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便问道，“怎么了？你今天心情一直不太好？”
“没什么。”
楚晴偏转了头，不太想把这种低落的情绪传给他。苏泽修叹息，便也没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上南路。”
楚晴淡淡的开口，苏泽修却皱了皱眉，上南路……那边最大岂不是南山墓园吗？她去那儿做什么？不过，楚晴看似不太想说话的模样，苏泽修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默地开着车，往上南路开去。楚晴看着天空的雾霾，总觉得心情很低落。若是平日里不去想楚母已经离开的事实，她还能开心地过，可只要一想起楚母，她的心情就忍不住低沉，甚至不敢去想。其实，她一直不太习惯没有楚母的生活，跟楚父生活在一起，也会频频想到楚母。再到那几天一个人住，一到了晚上更觉得想她，也觉得自责。苏泽修没有问她去哪里，所以一路沿着上南路开，只等楚晴叫停。楚晴看着窗外的风景疾驰而过，终于在南山墓园外叫了停，“就停这附近吧。”
她的声音很轻。这不是扫墓的日子，所以墓园外的人并不多，车位都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