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也是喊的她的名字,全然没有顾及自己在身边听着该如何心痛。握着端盘的手倏尔紧了紧,耳畔传来护士路过说话的声音,她强镇定了心神,推开了门,“司臣,吃饭了。”
她放低了语调,轻柔得像是春日里的风。在傅司臣的耳边听来,却和这冬日里的风无异。不是她的声音,总是冷的。“嗯。”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转而看到阮舒晴亲力亲为地布菜,皱了皱眉,“让佣人或者护士来就行了,你没必要亲自……”“司臣,我只是想照顾你。”
阮舒晴看着他的眼眸,明显和往日不同了。“我知道,佳人走了,你会很难过,可是,你身边还有我啊。而且,她离开,总比留在这里承受流言蜚语好,不是吗?”
傅司臣没有接话,她的意思表达得越来越明显,他却仍做看不懂听不懂的模样,委婉拒绝,却也不说透。“够了,回去吧。”
倪佳人的名字,是他现在最为酸楚的存在。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不重,阮舒晴却莫名地委屈到顿住了布菜的手。终究,他还是不会看自己一眼。“司臣,让我照顾你好不好?以前你受伤……也是我照顾你的啊。”
她故意提起那一次“舍命”相救的情谊,那也是他心里抹不去的痕迹,是他的软肋,他总不会把她推远,毕竟是救命的恩情啊。傅司臣抬手揉了揉额前,有些发疼,又担心触碰到伤口。阮舒晴见状,立刻上前,五指附上他的额头。傅司臣猛地睁眼,想拂去额头上的手。手才刚刚举起,一声嘲讽的声音就响起,“不错嘛,傅司臣,佳人才刚走,你就有了新情人?”
两人皆是一顿,傅司臣看着门口眼红颓废的康靖,下巴已经渗出了胡渣,衣服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人,一点儿没有往日贵公子的模样。看着他的模样,傅司臣也微微蹙了蹙眉,却是想到了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康靖转眼一看,那人是阮舒晴,康靖的冷笑声更加放肆。“哦,是老情人啊!”
极具嘲讽。阮舒晴脸色立刻黑下脸,不自然地看向傅司臣。“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还有些伤后的沙哑,低沉中又自带一股气势。“来看看你死没死。”
康靖的话句句毒辣,听得阮舒晴都慌了神,急忙止住他的话,“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能诅咒别人!”
“诅咒怎么了?”
他冷酷的脸瞬间对准了阮舒晴,“你连陷害都能做出来,还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他对佳人的不信任,我这点儿无关紧要的诅咒,到底算得了什么?”
咆哮声震得阮舒晴失了神。但她觉得最恐怖的是,他竟然当真傅司臣的面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你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想反驳,可傅司臣已经先行一步,问了话。他沉下的眸子,目光只是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就转移到了康靖身上。可她仍感觉到了冷意,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呵呵,什么意思?自己琢磨吧。反正佳人已经走了,这辈子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她已经不在乎这点儿误会了。你给她的伤害,哪里止那么点儿!”
康靖此行的目的,就是故意来酸傅司臣的。他不过被康母禁足了几日,没办法出门。待他想尽了一切办法逃出康家大宅,却等来了倪佳人的书信,内容简略,却完全足以表明大意——她走了,过好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一句表明了写信的目的,一句给他祝福。他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让她一个人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走了。她的身体还那么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没有人照顾,又该如何是好?傅司臣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受着他的职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康靖指责得是,他就是伤害了倪佳人,还逼走了她。“是倪佳人自己选择的路,你凭什么怪到司臣身上?你爱一个人也太盲目了吧?你看不到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都杀了俞馨予了,还曾把我伤成植物人,她到底哪里值得那你们那么护着?一个杀人犯,你们也护着?”
阮舒晴眼里含着泪水,因为她看到了傅司臣眼眸中的痛苦,自责,眷恋,还有爱。那么复杂的情绪,他对她,从来没有过。只有倪佳人,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好,而她挤破了脑袋,都无法挤进他们的圈子里。闻言,傅司臣冷了脸。康靖直接破口大骂,“你给我闭嘴!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他不受控制的手,已然扣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当初,傅司臣被浮石集团得罪的几个农民打晕了运到刹那湖畔,准备用他来威胁傅家,没想到还没威胁,却失手把他推进了刹那湖。他被捆着手脚,无法动弹。自己挣扎了一会儿,意识便越来越弱,最后一眼,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子向他游过来,将他救起,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眼前便是虚弱的阮舒晴还撑着身子为他熬药的画面。他以为,救他的人就是阮舒晴。殊不知,阮舒晴不过是捡了个漏罢了。那一天,倪佳人心血来潮,一路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在课余时间的生活是怎样的,毕竟,长大后两人生活的环境有了差异。爱慕傅司臣如倪佳人,又恰好看到他要出去,她便一路跟随。在路上便看见有人不对劲地跟着他,更加警惕地跟着,直到看到他被打晕带走,她立刻报了警,并追了上去。她赶到刹那湖,恰好看见傅司臣被推进湖里的一幕。绑他的人吓慌了神,丢了东西赶紧跑了。几乎不经大脑,她冲上去,也不管自己的水性有多么不精,纵身跳入湖中。费尽了全身力气将昏迷的傅司臣推上了岸,自己却被水草缠住了脚。她深吸一口气,缩回湖里,解开水草用了一阵子,却不料,再浮出水面傅司臣已经不见了。她也耗尽了力气,一手刚爬上岸,就晕了过去。她醒来,傅司臣也回来了。没过多久,他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所谓的救命恩人。阮舒晴是在倪佳人重新钻进湖里的时候发现傅司臣的,她之前一直躲在暗处,看两个人威胁傅司臣的家人,很明显,这是一个有钱人家的人。她想救下,出演美女救英雄,却被倪佳人抢了先。不料,老天竟也是帮着她的。傅司臣被救起来了,已经没了意识,而救她的倪佳人似乎被水草拽进了湖里。她捡了个漏,把傅司臣拖回了家,自己弄了一身湿,造成自己救了他的假象。她以为,倪佳人死了,被拽回湖里那么久,除非是水性极好的人,想不死都难。所以,当她被傅司臣带进城,遇见倪佳人开始,她开始忐忑,但倪佳人似乎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她才放下心来。“康靖!住手!”
傅司臣厉呵,却安然地躺在病床上。他无法动弹,实则也不想真的动弹,他内心也很不爽阮舒晴的那一番话,想让她消停一些,却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傅司臣,因为这个女人,害得佳人远走他乡……”他一把甩开了阮舒晴,阮舒晴放大的瞳孔在恢复正常之后咳嗽不停,捂着脖子,看康靖的眼神有了些恐惧。康靖却自顾自地看向傅司臣,嘴角冷笑,“值得吗?”
“我是不如有本事,我是无法掌握大权,但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佳人!我也一定会让她忘记你,把你傅司臣的名字,从此从她的心里、生活中全部抹去!”
他放下的狠话,却狠狠地刺激着傅司臣,“你知道她在哪儿?”
康靖摇了摇头,“重要吗?”
“她在哪儿?”
“美国。”
康靖淡然地摊了摊手,留下一抹憎恨的目光,转身离去。他会告诉他倪佳人的地址?呵,别开玩笑了!如果他知道,他早就放弃一切飞过去了。威胁傅司臣不过是想宣泄一下心中的怒气罢了。佳人,你在哪儿呢?傅司臣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掀开了被子,歪着腿,一瘸一拐地拽上去。脚一碰到地,疼得他额头瞬间冒出了无数的汗水,没了血色的唇色更加惨白。“司臣!”
阮舒晴心中一紧,赶紧追上去扶住他。她就那么在意倪佳人的行踪吗?刚才她被康靖那么提起来,眼看就要没了气息,他都坐在床上岿然不动。而康靖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似乎是知道倪佳人的住址,他就全然不顾身体地冲下了床……“走开!”
傅司臣咬着牙想要追上去,康靖却突然回过头,脸上笑容笑得几分苦楚,又带着讽刺,“对了,听说阮小姐对你有救命之恩,那你知道当年在刹那湖边救你的人是谁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