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识做事很快,第二天便偷偷去和郑山傲商量。 不出所料,郑山傲答应了,帮着拖延半月,之后便是擂台上决胜负。 半月,已是极限了! 对于这个结果,王良瑜挺满意,半月虽短,但足够耿良辰聚气有成,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人参补品。 为此,王良瑜准备再多加几个夜班,多光顾几个寓公。 哎,养徒弟不容易啊! 这世上,就没有我这么贴心的师父了! 就在王良瑜暗自感慨的时候,跑过来报消息的陈识,轻咳一声,道:“不过,郑山傲有个要求!”
“啥要求啊?”
王良瑜回过神,疑惑地看着陈识。 “郑山傲想要见你!”
王良瑜略作迟疑,点头应下。 北安里俱乐部,一家法国人开的赌场。 赌场,一般武林中都不会来,可郑山傲倒是常来,偶尔还会彻夜滥赌。 “灭日神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郑山傲看着王良瑜,客气地拱手招呼,一双眼睛如鹰般上下打量着王良瑜,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惊讶。 王良瑜亦是拱手,问候道:“见过前辈!”
郑山傲伸手示意王良瑜坐下,旋即开口道:“你的事,我听陈识说了!”
说完,斟酌良久,又问道,“你,真的有把握吗?”
王良瑜耸耸肩,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
“耿良辰踢馆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严重威胁到津门武林的声誉,他们请我出面,这是武林手段。”
郑山傲看着神色淡然的王良瑜,掏出根雪茄,慢条斯理地切口、点上,张口吞云吐雾,视线透过袅袅烟雾,声音显得有些神秘,“可这不是他们的唯一手段。”
“真要惹恼了他们,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
提醒一句,郑山傲又一脸感慨地继续说道:“武功从来都不是主流,如今武林昌盛,不过是各方需要,推出来的一场秀,待到落幕就只剩下一地鸡毛!”
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告诫道,“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清楚,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武林,还有武林背后的那些人。”
“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喽!”
王良瑜依旧面色从容,这样的情况,他早有所料。 民国武林,兴盛不过二十多年,往前算,也只是一小撮人的圈子而已。 只是,恰逢国家乱世,武功便成器具,摆在台面上,像瓷器、国画一般,好看当不实用。 正如国术的发展,二十年来,国术馆遍地开花,可有真正做到强国强民吗? 并没有! 而这,正是王良瑜极为痛心的。 天时地利皆在国术,偏偏国术没有发展起来,武林看似昌盛,实际上却是江河日下,传承式微。 听着王良瑜满含杀气的话,郑山傲眼睛一缩,想到王良瑜在东北的所作所为,不由桀桀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想在津门大开杀戒不成?”
“为什么不能?”
王良瑜反问一句,表情依旧淡定从容,“只要不破坏武林规矩,该怎样就怎样,可若是使盘外招,那就做好心理准备。”
郑山傲从椅背上直起身,拧着眉头看着王良瑜,一脸惊讶:“你真敢在津门杀人?”
不等王良瑜开口,又补充道,“不瞒你说,有不少军阀都看上津门,津门武林首当其冲!”
“他们比得过小鬼子吗?”
王良瑜呵呵一笑,带着几分嘲弄,“若非我念着大家都是华夏人,凭他们干的那些事,我早把他们都给杀了!”
郑山傲被镇住,愣愣地看着王良瑜,半晌后,竖起大拇指:“你狠!”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现在,相信你的决心,也相信你的能力了!”
“郑前辈,你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
郑山傲闻言失笑,再次靠在椅背上,抽着雪茄,望着天花板,语带憧憬:“真的挺想看到那一天的,你成功的那一天!”
“不会太久的!”
聊了几句闲篇,王良瑜告辞离开。 临走之际,王良瑜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郑山傲,提醒了一句:“郑前辈,小心你的徒弟!”
郑山傲听得是一脸错愕,想要细问,却发现王良瑜早已离开。 半月之期未到,陈识又带来噩耗。 “郑山傲走了!”
王良瑜一怔,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可惜。 耿良辰正在休息,听到这话,倍感惊诧:“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滚!”
陈识怒斥一句,旋即又解释道,“郑山傲被他徒弟给阴了,丢了一辈子名声,在津门呆不下去了,已经坐船离开。”
说着,陈识看了眼王良瑜,补充道:“去海外,新加坡!”
耿良辰知道自己误会了,心中却升起更大的好奇,连连询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好好练你的武功去,别瞎打听!”
陈识挥手要将耿良辰轰走。 耿良辰死皮赖脸,就是不走。 陈识见状,也不再赶人,轻叹一口气,带着几分惆怅,缓缓道:“据说,他那徒弟出身军界,在军阀身边做副官,不是武林中人,却偏偏处心积虑夺了郑山傲的名声,所图怕是不小啊!”
“师父,这怎么还惹上军伍了啊!”
耿良辰叫了声屈,不见畏惧,只是有些烦恼。 “很正常,这个时代,军伍和武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良瑜摆摆手,一脸无所谓,“你师父我,还是二十九路军大刀队的教官呢!”
耿良辰闻言一滞,顿了顿,好奇地问道:“那师父,接下来要怎么办?”
缓了口气,继续道,“郑山傲走了,我要和谁比武?”
一句话,倒是把王良瑜和陈识都给问懵了。 沉吟半晌,王良瑜道:“不急,看他们出牌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将耿良辰打发去练剑,王良瑜叫住宫若梅,问道:“若梅,要麻烦你再帮我做套防弹衣了!”
“原来那套还在,就是破损了些,稍微修补下就能用!”
宫若梅浅笑一声,道,“今晚回去,我就帮你搞好,明天就能穿上!”
第二天,王良瑜床上贴身的防弹衣,大咧咧地找上郑山傲那位副官徒弟,林希文。 “你胆子很大!”
林希文看着王良瑜,脸色有些阴沉,“委员长还在通缉你,我若是抓了你去领赏,你觉得如何?”
王良瑜无视四周的卫兵,径直坐下,扭头看着林希文,有恃无恐,笑着说道:“你可以试试!”
林希文无言以对,王良瑜在津门的消息,并不是隐秘,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官面上的人找他麻烦,并不是大家不了秃子,而是所有人包括秃子自己,都不好拿王良瑜怎样。 王良瑜的名声太大了,动他,那就是和天下百姓作对,与民意作对! 林希文哼了一声,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听说你打败了郑山傲,所以想找你切磋切磋。”
王良瑜笑着看向林希文,脸上的嘲弄,显而易见。 林希文苦笑,自己用功不勤,可没有比武切磋的豪情,更何况对手还是威名赫赫的灭日神箭。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希文阴着脸,沉声问道。 王良瑜不答反问,语气不善:“我倒是想知道,你想干什么?出身军界,又要插手武林,你想要干什么?”
“这轮不到你来管!”
林希文压抑着怒气,自他从军以来,鲜少有人敢这么质问他! 王良瑜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竹箭,装模做样地剔着手指甲,斜眼看着林希文,平静地说道:“武林有武林的规矩,外人若是乱来,那就要小心些了!”
看着王良瑜手里的竹箭,林希文心脏一缩,下意识地掏出枪,人也跟着连退数步,惊慌地喊道:“你想要干什么?”
“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你想要干什么!”
王良瑜看也不看林希文手里的枪,手指微微抬起,竹箭蓄势待发。 林希文看着王良瑜的动作,悚然一惊,连忙举起双手,手里的枪径直丢到了脚边,嘴上道:“我什么都不想干!”
“这样最好!”
王良瑜看着几乎吓破胆的林希文,撇撇嘴,又重复道,“我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按找武林的规矩来,大家擂台上见分晓。”
林希文此刻哪里还敢有二话,忙不迭地说道:“对,武林规矩,按武林规矩来!”
王良瑜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王良瑜突然回过头,看着欲附身捡枪的林希文,道:“你不会想将我打发走,然后再偷偷下手吧?”
林希文一张脸几无人色,尴尬地看着王良瑜,连连摇头,不断重复强调:“王先生,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绝对没有!”
“谅你也不敢!”
王良瑜咧嘴一笑,满面森然,状似无意地说道,“关东军司令部我都能单枪匹马杀个对穿,一个小小的军阀,其实也就那样了。”
说完,王良瑜又看向林希文,问道:“你说,是不是啊?”
林希文脸上扯出笑,比哭还难看,点着头回答道:“是的,是的!”
“走了,不送!”
王良瑜摆摆手,纵身跃起,运起身法,兔起鹘落,眨眼便消失不见。 直到看不见王良瑜的身影,林希文才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满头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