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项县血流成河。 车英将甘龙斩草除根的命令贯彻到了极致。 莫说是人,就是一只鸡,一直鸟都活不下来。就是路边的野草,都要挨上几刀。整个项县的地面,都被削平了几米。 一切结束之后,车英更是一把将整个项县烧成了灰烬。 大火照的所有人脸红扑扑的。 “王上,想要稳固我大秦万世基业,还需要从内治理,明君能臣才能让大秦世代存续。否则的话,就算这个项羽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项羽出现。”
甘龙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示十分赞同。 “老太师有什么想法么?”
“若是以人治国,一旦一代昏聩,便很容易导致后面世代君主昏庸。但若是以法治国,那就算君主真的平庸,哪怕昏聩,也有法制在约束着他。”
听到甘龙的话,嬴驷点了点头。 但嬴驷却没有立刻说法表示支持,甘龙也是明白的。 封建时期,尤其是秦国这样封建制度十分成熟的国家,想要实现真正的以法治国并不容易。 商鞅变法的以法治国,虽然也有后世的雏形,但却依旧是残缺的,不成熟的。否则的话,也不会秦孝公一死,商鞅就被老贵族用计杀了。 而王的权力,却往往是凌驾于法之上的。 想到这里,甘龙又想到李斯的君主集权,法术势合一。看起来将大权都掌握在君主手中是一件好事,但是长此以往下来,一旦君主昏聩,整个国家也就接近崩溃。 “王上,王也是人,不是神仙。既然是人,就会有缺点。”
于是,甘龙开始为嬴驷讲述后世发生的事情。 “您的儿子昭襄王,就曾受到蛊惑,杀了白起。您的儿子武王,也驱逐了为秦国奋斗一生的张仪,最后导致张仪客死他乡。而后更不用说了,始皇帝重用李斯赵高,始皇帝一崩,秦国世代君主努力才统一的秦帝国,也随之崩溃了。”
听到这里,嬴驷陷入了深思之中。 说实话,他是十分犹豫的。内心既想接受甘龙的想法,却也十分抗拒甘龙的想法。 最核心的原因,就在于君主权力和法权哪个更大。 既然君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何还要被法约束? 甘龙清楚,一时之间,嬴驷很难想通。 但是他相信,嬴驷不是昏君,反而是秦国的明君。他能够认清法制,对于秦国带来的久远影响。 “王上若是还有担心,莫不如可以在关中先行实行,我称之他为特区。”
“特区又是何?”
嬴驷对甘龙的这些新名词,表现的都十分感兴趣。 甘龙则是开口解释道。 “特区的意思,就是一道法令颁布之后,并不知道他是否符合实际,符合社会规律。那么就让他先行在一块地方上实行,若是可以的话,便可以推行到全国。若是不可,便也可以及时止损。”
听到这里,嬴驷猛拍手掌。 “老太师果然是大才,如此一来,寡人就没有疑惑了。”
特区概念的提出,不只是助推了以法治国理念的推行,更多的还是助力了秦国许多全国性政策的实行。 以往法令颁布之后,不知道是否符合实际,只能硬着头破实行之后,再逐步调整。 但是现在一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那老太师准备想要将哪里设置为新法的特区?”
“关中。”
甘龙开口道。 关中是真正的根基,其中的秦人是真正的老秦人。 从秦国先祖嬴非护送平王东迁,这里便是秦土。数百年下来,这里的所有百姓,都以是老秦人而自称。 在这里展开新法令,推行的一定十分顺利。 “可!”
嬴驷想了想,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楚国的国内,已经再无什么有组织的抵抗力量了。 仅仅半个月,秦便横扫剩下的楚境,彻底将楚国归秦国。 如今华夏大地,只剩下秦楚两国。而秦国的面积,足足是楚国的五倍有余。 吞下齐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其实若是想要稳妥,但是不再对齐国发动战争,而是安心度化子民。 将三晋和楚国以及燕国的百姓,都彻底变为秦人。 等到三四十年后,再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灭掉齐国统一天下。 但是甘龙等不了,嬴驷也等不了。 于是便在甘龙的提议之下,开始了灭齐之战的谋划。 如今的秦军团,已经被甘龙分割成了几个军团。秦第一军团,由卫鞅带领,领十万兵驻守郢都。其次以车英为第二军团,领十万兵驻守秦齐南线边境,也就是原来的楚齐边境,随时准备进入齐国境内。再次由景监带队,为第三军团,领兵十五万,这十五万人就是三晋军队的班底,驻守在大梁。甘龙则领第四军团,领兵三十万人为机动军团,随时策应各方。 最后则是由司马错带队,领十二万精兵,驻扎咸阳,为秦国卫戍军团。这十二万人,非秦国遭遇灭顶之灾,否则绝不能轻易调动。 又是一个月过去,各军大部分已经整军完毕,也按照计划抵达了预定的地点。 此时的秦军的总兵力已经接近八十万。 其中有接近五十万人,都是从原三晋楚国燕国百姓中招募的。 这便是历史的趋势,秦国必须有绝对的胸怀和包容力,才能够真正的完成大一统。 这一个月的时间,甘龙也没有浪费。 他则是亲自在关东三郡十八县,展开了新法的施展。除了新法的条律以外,最让所有人感到震惊的便是新法的原则。 那就是任何人,包括王上,都不能凌驾于秦法之上。 这放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 另一边,齐国。 昭阳进入齐国之后,便被齐威王火速立为齐国上将军,阵前上任。 本来齐军之中,有大部分人都对于昭阳十分不满,但昭阳只用了半个月,就用了雷霆手段让齐军上下不敢再有二心。 又是一天,齐王和昭阳同坐一桌。 而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当今天下局势。 “王上,秦军已经整备完毕。恐怕一周之内,便会发动全线进攻。”
“爱卿可有对策?”
齐王开口问道。 “王上请看。”
昭阳起身。 “秦军说是近八十万大军,但也并不是全部都为百战精兵,也不是全都能用上。”
说着,昭阳便为齐威王解读起来。 目下秦国的卫戍军团,是秦国最精锐的军队,但是他们驻扎在咸阳,轻易是不能动的。而齐国南方,驻扎的是由卫鞅带领的秦国第二军团,有十万人。这十万人,基本都是楚国人。 先不评价他们的战斗力,凭借着我在楚国的影响力,便能让他们军心大乱。 再看驻扎在大梁和郢都的秦国一三军团,郢都的第一军团,是由七万楚人和三万秦人组成的,战斗力也不会太高。大梁的第三军团,更是全部用的都是三晋的降军。也就只有甘龙手下的三十万人,是真正的秦军班底。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目下看似秦军战力两倍于我齐军,其实真正需要提防的,也就是甘龙的三十万人。”
“对。”
昭阳点点头。 “我对楚军了解,王上应该对三晋的军队更了解一些。他们的战斗力如何,王上最清楚不过了。”
清楚,怎么能不清楚呢。 三晋面对秦国军队,一败再败,一败涂地。 不只是军队战斗力不行,将领更是蠢货。还记得昔日派军去救援新政,没想到却葬送了韩军和赵军手中。 就凭借这些蠢货,秦国能有什么建树。 “说到底,秦国不过是想把这些人当炮灰。如果猜的不错,定然是周围这些杂牌军团先行进攻,消耗齐军的有生力量,最后再由甘龙跟上。”
“真是阴毒。”
齐王有些愠怒。 “王上不用担心,我们反而可以将计就计。直接击溃这些炮灰,先不说三晋和楚国的百姓就会和秦国离心离德,就是甘龙手下的精锐军团,军心也不会太高。”
“妙!”
... 七日之后,灭齐大战打响。 甘龙已经将玉米,普及到了全国境内。全国的百姓,都对于这种高产量的粮食感到震惊。 同时也对秦国的归属心更强了。 毕竟在他们心中,能够拿出如此之物,几乎已经是神迹了。 秦军数路大军合围齐国,只是出乎昭阳意料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秦第二军团越过黄河,打响灭齐第一战。 负责阻拦第二军团的,是八万齐军,由昭阳的心腹副将昭景带领。昭景在楚国之时,也是一位十分有名气的将军。 这八万齐军虽然不是齐国的精锐,却也是常年驻扎在这里的边军,战斗力不低。 昭景有十足的信心。 望着来势汹汹的秦军,昭景当即高声喊道。 “各位同胞,各位兄弟,我是昭景,相信你们一定知道我。”
城下的秦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昔日乃是楚人,自然知道昭景是谁。 但是楚国已经没了,又何谈什么同胞? 于是一人大胆开口道。 “昭景,你不用多说,我们已经是秦人。楚国已经没了,也没有同胞一言了!”
听到这句话,昭景顿时有些生气。 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没有家国情怀。 楚国没了才多久。 他想了想,当即拿出了昭阳给他的杀手锏。 “各位兄弟,楚国还有希望。昭阳将军来齐国,不是放弃楚国,而是另寻机会复国。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你们放下兵器,加入齐军,相信复我大楚就在眼前!”
昭景此刻还在心中美滋滋的想着。 这下子这群人总能动心了吧。 但是他不知道,此刻城下的大都是楚西的士卒,楚西被楚国的贵族祸害的更惨,大多数人甚至都不如牛马。 不少人一听楚国要复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兄弟们,这些贵族只知道跑,现在还想回来抢我们的东西,你们愿意么?”
“不愿意!”
顷刻之间,眼看着秦军的气势更强了。 昭阳顿时傻眼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话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这些人战斗意志更强了。 顿时他有些愠怒。 这些人昔日在楚国,都是贱奴。 “给我杀!”
城墙上的齐军闻言,当即放箭。 “放心吧,一波箭雨过后,他们自己就溃败了。”
昭景十分自信道。 既然这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给他们面子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城下的秦军不但没溃散,反而还一头冲了过来。 他亲眼看着一名秦军士卒身重数箭,还在奋力向前推着云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是什么情况?”
昭景傻眼了。 他不清楚,秦国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昔日贪生怕死没有丝毫战斗力的人,变成了如此模样。 “给我杀!”
城下的秦军,已经发动了进攻。 数架楼车已经架到了城墙上。 “给我挡住!”
昭景开口道。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八万对阵十万,兵力相差不大,他们又是守方。 但是他还想知道心中疑惑的答案。 旋即他亲自上了左侧的城墙,此刻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泊。 “把他抓过来,要活的!”
景监指着一名已经被砍断双腿的秦军士卒,当即开口道。 “带到我营帐来。”
营帐之内,昭景叹了一口气。 “看你面容,你是鄢人吧。我也是鄢人,同为鄢人,何必大打出手。”
那秦军士卒则是面露讥讽。 “我可不是鄢城内的贵族,不过是鄢城外的贱奴,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无论是什么,毕竟是楚人。既不愿意为楚国而战,为何又要为秦国而战?”
那士卒闻言,顿时大笑三声。 “将军,你错了,我不是为了秦国而战,则是为了我自己而战,为了我的家人而战。”
“杀了我吧,就算我死了,我的一双儿女以及妻,都有县府照顾。”
昭景也不是傻子,联合此前的秦军政策,也明白了一些。 “你真的以为,他们是真心诚意给你们的。等到齐国覆灭,他们便会收回。你们,只是工具人。”
“你若是如此以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说罢,那士卒便一言不发。 昭景叹了一口气。 眼看着这人也活不了了。 “给他个痛快吧,记得把尸体从城头上丢下去,让秦军收尸,给他送回故乡吧。”
说着,昭景望向远方。 “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