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曦的眼皮动了动。如果这件事不会被闵老爷觊觎,她想,或许她真的会被闵知行感动吧。毕竟,金融系也是她的专业。成为一个优秀的投资人,也曾经是她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已经尘封多年了。张文馨看她情绪不高,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又和叶凝曦寒暄了几句,就善解人意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离开之后,叶凝曦挤出的笑容又消失了。她苦笑一下,默默地关上咖啡机开关,端起了杯子。她和张文馨说话的时候,出了一会神。一不注意,这个咖啡杯就满得快要溢出来了。——有人说过,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块会是什么味道。在她眼里,生活却是无边无际的咖啡。每一杯都搀着不同程度的苦涩,而且,就算喝得想吐,还是有无数杯剩下的咖啡在等着她。而且,都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那种。“咖啡来了。”
叶凝曦低着头,小心地把咖啡杯放到闵知行的桌子上。咖啡太烫,她的指尖已经被烫得微红。闵知行正在处理公事。他拿着一支笔,在一份报表上写写画画,听见叶凝曦来,他头也不抬地伸出一只手,点了点桌面上的空地。“……”叶凝曦无语,捏了捏烫红的指尖。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让她把咖啡杯放到那块空地上。这个懒鬼!叶凝曦腹诽了一句,又一次认命地端起咖啡,放到了闵知行手边。闵知行草草点了点头,就想拿起咖啡喝一口。手指刚接触到咖啡杯,他就感受到了指腹传来的滚烫。“怎么这么烫?”
他抽回了手,抬头问叶凝曦。“那个啊……”叶凝曦不好意思地笑了,“路上碰到了文馨姐,我和她多说了几句话,没注意到咖啡倒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闵知行放下了笔,瞥了她一眼,“你分不清什么是烫,什么是满,对吗?”
叶凝曦又被噎了一句,怏怏地不说话。她还以为,自己又要被闵知行骂个狗血喷头。闵知行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敲了敲桌子。“抽屉里有烫伤药,”他冷冷地说,“自己拿。”
“好。”
叶凝曦吹了吹红肿的指尖,走到了闵知行身边。她弯下腰,刚要摸到闵知行的抽屉,就被他瞪了回去。“……不是你让我拿药的吗……”叶凝曦直起了身子,不满地嘀咕。“蠢货。”
闵知行瞟了她一眼,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绿色盒子。“我知道,你伤的是手指尖的部分。”
他打开了盒子,从一边拿出几只棉签,蘸了蘸盒子里的药,“你拉抽屉要用的是什么,叶凝曦?是头发,还是膝盖?”
“……”叶凝曦一脸茫然地低下了头。她刚才完全没想到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满心都在考虑闵老爷的要求。“伸手!”
闵知行把棉签准备好了,却久久不见她伸出手,气得低喝一声。他错了。叶凝曦不是蠢,而是根本没有脑子!“……啊?哦。”
叶凝曦后知后觉地伸出了手,任由闵知行涂药。闵知行轻哼一声,仔仔细细地为她涂抹着伤处。叶凝曦的手指十分细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很少干活的人。她的指甲纤细、苍白,接近透明,是贫血的象征。闵知行涂着药,微微扬起了唇角。——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配得上他的女人。他上药的速度很快。大概三两分钟过后,叶凝曦受伤的手指就都涂了一层药膏。闵知行把用过的棉签扔在垃圾桶里,又把药膏收回了盛装药膏的盒子。完成这一切之后,闵知行回头一看,叶凝曦还在发呆。“上完了。”
他眯起眼,提醒了她一句,有些不满。叶凝曦正在心事重重,随口问道:“什么上完了?”
好样的。他就知道,她又走神了。闵知行没好气地冷笑一声,“上/你。”
“……”这一次,无语的人换成了叶凝曦。她装作没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边。“谢谢你。”
她说。闵知行刚刚拿起宝珠笔。听见她的道谢,他不耐烦地嗤了一声。“我不需要你的谢谢。”
他在一份文件的右下角上签下名字,“叶凝曦,我需要你变聪明一点。”
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吧。叶凝曦失望地低下了头,拿出先前放在抽屉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她的手指虽然在书页之间翻动,这本书的内容,她却根本没看进去。闵老爷的要求像一把随时坠落的利剑,悬在她的头顶,让她一刻也不得安宁。闵知行看了一会文件,没听见叶凝曦的回答,心里有些不安。这小女人一向敏感得要命,该不会是他说了什么话,让她不高兴了吧?——算了,她爱生气,也是她自己的事。他懒得管。他强迫自己把叶凝曦抛到脑后,又签了一张单子。写下龙飞凤舞的“闵知行”三个大字之后,他的手又停了下来。还是看看她吧。闵知行想,就当是他体贴一下她的智商好了。他抬起头,看见叶凝曦正捧着一本厚重的大部头,看得津津有味,哪有什么不高兴可言。“……”闵知行眼底微沉,重重地捏住了宝珠笔。他就不该看的。他早该知道,这女人根本没心没肺,哪来的生气!“怎么了?”
叶凝曦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奇怪地问道。“没什么。”
闵知行挥了挥手,手势像驱赶苍蝇,“闭嘴。”
如果他真的这么嫌弃她,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叶凝曦清了清嗓子:“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我想好了,闵知行。”
叶凝曦不敢直视闵知行的脸,低着头说,“我……我要去投资部。”
闵知行手上的笔停了停。“你可真会选。”
他淡淡地说。这句不明所以的话,让叶凝曦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投资部,是知行集团最重要的部门之一。”
闵知行搁笔,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你一个新人,平白无故地空降到哪里,不合适。”
“……”失败了。一股奇怪的感情充斥在叶凝曦的胸腔里。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庆幸,头脑一片木然。“——不过,我决定了。”
闵知行继续说道,“你要的东西,哪怕并不合理,我也愿意做一个不明事理的人,满足你的愿望。”
所谓过山车,说的大概就是她和闵知行谈话的感觉。叶凝曦晕乎乎地看着闵知行,过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