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显然是断魂城老兵,因为断了一条腿不得不返乡,不曾想在此地遇到了楚岚。老人离开之时,听闻楚岚南下阻妖,身受重伤归来,那时帐外重兵把守,老人临走也不能再见上一眼,只觉得可惜,如今看到楚岚苍白的脸,自然明白此事绝非传言,而且毫无血色,很有可能现在仍未痊愈。老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拄好拐杖打算离去。曾经那个顶天立地,直面妖族的老人在这个瞬间,似乎精气神全被掏空,一坠不起。是该走了,不能够给楚将军添麻烦。楚岚眼见老人要走,急忙跟上“老人家怎么刚来便要走?不来杯好酒解解馋?听说那仙人佳酿能解心中闷气,我看这壶花雕也不遑多让。”
“喝过了酒,心中胆气粗,说起理来才能中气十足!”
老人如何不明白楚岚的话外之音,右手暗地里死死拉住楚岚,可不愿意楚岚为了自己,用这副身躯去和他人拼命,划不来。却在这时,段沧澜不急不缓说道“老人家,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持杖打我?莫不是在倚老卖老?”
老者不愿牵连楚岚,急声答道“老夫老眼昏花,将你当作了昨日偷鸡贼,实在是不好意思!”
段沧澜如恍然大悟一般点头,“原来如此。”
“但是!”
“方才若非我奴仆略有些功底,此刻却是要被你所伤啊。”
“这……”老人有些犯难。没曾想段沧澜反笑道“老人家切莫慌张,请我喝杯花雕便一笔勾销如何?”
老人皱起眉头,不知他心里有何勾当,刚要接话,全场却是暴起一片喝彩。“段公子以德报怨,好大的气量。不愧是段家下任家主。”
“是啊,段公子,仁义无双,武艺超群当之无愧年轻一杯翘楚。”
“佳人配才子,段公子今日必定能够俘获苏婉小姐的芳心。”
老者脚似有千斤重,如何都挪不过去。“怎么!不愿与我言和?看来是我段沧澜不配了。”
“老人家,你就敬杯酒吧,段公子大人有大量,是会谅解你今日的糊涂的,谁能无过?”
老者转头与楚岚说道“公子且稍等我片刻。”
说罢,便转头走向段沧澜。楚岚是想拉住老人的,但实际上,老人虽瘸,一身当兵练出来的力气却是不小,凡夫俗子的楚岚差点因此被拖拉摔倒。沉默间,老人猛灌一口之后,不由分说,拉着楚岚离去。女孩竖起拇指说道“不愧是与楚岚对饮过之人,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楚将军乃吾等心之所向,自然要以之为标榜。”
段沧澜身旁老者突然提高声调说道“今日酒肆消费皆由段公子买单。”
相对于二楼的热闹非凡,小巷里的楚岚二人要显得寂寥许多。老者率先开口道“自从返回家乡之后,再无一亲人活着,从军二十载,物是人非啊。”
楚岚笑道“方才我在二楼之上,看着楼下热闹非凡,商人旅客,走夫贩足,无一不是喜笑颜开,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你们舍生忘死。不知于老五你发现没有,就连那学孰都已经开门,将来啊,只会是越来越好。”
老者抬至空中的步子久久没有落下。大人终究还是记得我之姓名。“大人好记性。”
楚岚笑道“你于老五出了名的酒品差,回回喝醉了都要骂娘,断魂城谁没领教过你的功力?”
老人尴尬的挠了挠头,“那时候总觉得下一次开战,死的便是自己,故而每次饮酒皆当做最后一次,次次醉,却是次次活着撤下战场,只有身边之人在一个个减少。能够只赔上一条腿活着回家,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说到此处,老人一拳锤向墙面,“只恨我早生了二十年,要是如今正值青壮,少了条腿照样能上阵杀妖!”
“好了,人都老了还吹什么牛,以当今大夏对待老兵的态度,想必每月分发银两不少,找个暖被窝的婆姨不成问题,要是真有谈不下来的,找我楚岚,老少通吃,我出马,保管你美人归。”
老人之顾赔笑,楚岚再道“这么大年纪的,在不抓紧点时间,到时候床上就是她欺负你,不是你欺负她了。”
“哈哈哈哈,大人想必是老手了,只是我于老五没这个福气啊。”
楚岚突然说道“这个小巷子,这么绕,是个抢劫杀人的好地方。”
“你说是吧?”
楚岚直直看着身后,半柱香之后,那人似乎忍不住了,竟然凭空出现在楚岚身后二十丈外。那人一脸难以置信,自身修习隐身术已有二十余年,江湖之上无人能够识破,怎么可能被一名小少年轻松破解!楚岚戏弄道“让我猜猜,你一定在思索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但是我如果告诉你,这仅仅只是我的习惯使然,没想到却把你诈出来了,你会不会气死?”
“哈哈哈,真够蠢的。”
楚岚转头道“于老五你先走,我一个人能够轻松脱身,带上你,可是要拖累许多。去那城隍庙边等我便是。”
于老五看着楚岚谈笑风生的样子,不似作假,临走之时还是小声提醒道“此人是段沧澜的打手之一,小心些,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这都怪我。太过冲动,将大人你拉进了这场风波。”
于老五有些懊恼,如果楚岚有个什么意外,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楚岚拍了拍于老五的手臂,“我会的。那些个妖族都没能够吓倒我们,没道理被个江湖中人取下小命吧?可别忘了连吴豪素都要跟我学剑,放心吧,小菜一碟。打完收工,回头再和你唠。”
那人眼看着于老五慢慢离去,摸不清楚岚的底细,始终不敢出手阻拦。至于楚岚说的只是误打误撞骗出自己,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信,因为刚刚楚岚就一直在盯着自己如今这个位置!半柱香之内并没有任何一次的斜视!楚岚目送着老人离开之后,终是回过了身。然后少年问了句看似很愚蠢的问题。“真的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