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华来了之后,池汐和池夫人两个人就有了人替手,当天上去池夫人便回去休息了。商量好了,到了下午未时她再来替池汐。谁知道,池汐都快要撑不住了,她都还没有出现,只好楚月华一个人守着。不过池温时不时地将长乐抱过来陪她玩乐一会儿,倒也不会觉得很乏味。一直到申时,池夫人才姗姗来迟,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一睡就睡过去了。”
楚月华笑着摇头道:“没有关系,你们昨晚上守了一晚上才是真的累了,这也算是太过于疲乏了,才会睡了一觉就不知道醒了。到底还是夫人和姑姑体谅我照顾孩子,实际上我倒是靠着长乐偷了些懒,希望上苍不会因为这个而觉得我们这些做子孙的心不诚,还是要保佑老夫人早点儿好才好。”
池夫人也跟她客气了两句。一连三天,老夫人躺在床上,却是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中间倒是偶然间醒了两遭,却也说不出话,只是拿眼睛看着周围的人。老太师这个时候也不再去书房了,每天跟子女们一同守着老夫人。不过池汐担心他的身子,每每都劝他去一旁的屋子里歇息。老夫人身体没有好转的同时,池夫人倒是有些奇怪了,原本商议定的是她辰时便回去休息,未时过来,谁知道她一天比一天来得晚。池汐没有说什么,照顾着老夫人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倒是都窃窃私语起来。作为女儿,池汐是这些人当中照顾的最周全的,楚月华是孙媳妇,原本就比池夫人远了一层,加上还有个孩子在身边,竟然也比池夫人强,便让人有些看笑话了。最开始几天,池夫人还会解释解释,但是到了后面,就懒得解释了,只是听到那些丫鬟婆子们的议论,脸上到底还是不好看就是了。楚月华倒是不说什么,只是有些奇怪的问道:“我瞧着夫人的脸色看着不大好,照说你夫人休息 时间虽然短了些的,但是也不至此啊!”
闻言,池夫人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勉强一笑道:“我也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倒总是觉得困得慌,似乎多少天没有睡够的瞌睡在这个时候都堆起来了似的。”
“夫人若是真的觉得困,便在老夫人脚踏边靠会儿吧!多少能解解乏。”
是以,周围的丫鬟婆子们见了,都说少夫人好性儿,也有不少人悄悄议论,平日里看着池夫人倒是来安禧堂来得勤,不知道多孝顺,直到如今老夫人真的出了事儿了,才能够看出各人的心来。久病床前无孝子,也不是这么个样子啊!池夫人原本就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这一点从她就算是在府里头没有什么权利,没有什么地位还是经常出去参加各种活动就能够看得出来。此时听到这些人这样议论,脸上登时便觉得过不去了,心情越发不好。回到房间,睡眠也就越发的不安稳了,一来二去,倒是真的一天天虚弱了下来。到了二十日这天,她竟然起不了床了。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安禧堂的老夫人身上,自然没有什么人会去看望她。更何况,她原本在府里头就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只是一直以来,老夫人还算是对她不错,从来都没有说过她半句不是。这些丫鬟婆子们平日里也就自然多尊重两分,如今老夫人已经快要不行了,谁还去在乎一个根本就什么都不是的池夫人呢!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药罐里的药翻滚着的咕噜声,池夫人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看着床顶,天旋地转的。她知道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这一点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悲的。而到这个时候,她也终于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毒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毒这样厉害,自己竟然没有半分察觉。等到真的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就到了等死的地步了。果然,她们说的都是对的,池烨原本就是一个极为棘手的对象。从前她好觉得是叶茗太笨了,现在看来,自己比叶茗更笨。不过,都没有关系了,反正一切都结束了,那个人被皇帝下令处决之时,便是她该命断之时。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睁着眼睛看着有些模糊的床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她的问题还没有答案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对她而言是陌生的,但是却又不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至少,那天听到了,他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然后挑开了红盖头,她就看到了那个男人。当时他还没有如今这样的老态,虽然已经年过不惑,可是依旧丰神俊朗,只是眉宇间有些轻愁。这个年纪的男子这个样子,实际上才是最容易将女人的心给抓走的。她忍不住在想,为什么他的眉头好像从来都是微微蹙着的,是因为什么?他还在想着从前那个不知来路的妻子吗?她很想要伸手抚平那眉间的褶皱。可是她没有,因为新娘子,终究都是娇羞的,她心里想着,没有关系,时间还长,她们还有漫长的后半生可以一起走过。她相信,凭着她的能力,定然能够让他忘记从前的痛苦,然后跟自己过一生。那时候他看都她并没过多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点了头,然后将桌上的一杯酒递给她,她娇羞的接过,两个人交杯饮下。她仍旧含羞带怯地看着他,看着他将酒杯放下,然后走出房间,她以为他只是去前面陪宾客,谁知道他从此以后竟然再也没有踏进来过。她也从来都没有机会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没有办法将自己的音容笑貌刻在他的眼睛里。她曾经尝试过,可是都失败了,所以她也就放弃了。谁知道,在今天,他竟然在一起踏足这里,却是在她快要真正的离开的时候。忽而,脑袋似乎清醒了一些:“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