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脑子转得很慢。好半天,她才想到是那枚席家祖传的钻戒。当初他亲手为她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说:“如果有一天,你忘记了回家的路,就戴着它来找我。芸芸,我就是你永远的家。今生今世,誓死不离。”
她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多么耀眼,将钻戒照得流光溢彩,刺得眼底发疼。他穿着笔挺的白色西服,一笑,就露出两排整齐皓白的齿。淋着漫天花雨而来,踏着一地火红落花归去。“记得。”
这辈子都记得。“我不需要你还医药费。把那枚戒指物归原主,我们就算两清。”
席煜城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好像是在问“你吃饭了没”这么简单,最后,他淡淡补了两个字——“永远。”
苏芸抿了抿干裂的唇。猝不及防,一滴泪自右眼眼角滚出,仅一边,一落到底。“好。”
一个字,诠释了五年的恩怨情仇。她没觉得轻松,反而愈发沉重。“明天送来医院。对了,我们似乎还缺一场分手宴,要我请客吗?”
“不。不用。”
她悄悄将泪擦干,故作潇洒地举起酒杯,无所顾忌地笑起来,“席煜城,恭喜你如愿以偿做了医生,这杯酒,我替五年前的自己敬你。”
现在的她,敬不起。更没立场敬。声音,愈发哑了。席煜城的呼吸窒在喉咙处,眼睛深深眯起。他读不懂她的笑,更看不懂她的人。从来都不懂。一杯见底,她双颊立刻似被大火烧过一样红。窗外夜空,群星纷繁,眼角的余光看去,偏偏就只剩下一片冷沉的黑。一杯接一杯如血般的甘醇液体入喉,香气尚留口,却是烧心烧胃的痛。明明不是烈酒,却偏偏烈酒封喉!她以为五年来艰苦残忍的生活,早就让她无坚不摧,可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仍旧脆弱得可怕。就像一只蜷缩的刺猬,满身的刺看似坚硬,却抵不过有人拿着钳子来拔。而席煜城,就是那个拔刺的人。一根又一根,让她鲜血淋漓。席煜城忽然伸手拦住她,略显鄙夷地说:“不用在这里演苦情戏。你这样,该不会是要告诉我,钻戒已经被你卖了换钱?”
苏芸愣住。“你这么想我?”
“不然呢?”
他收紧酒杯,“你能做出比这更狠的事,我自然有理由这么想。在你眼中,生命都可以被随时抛弃!更别提一个钻戒。”
席煜城的脸似淬了冰,眼底却似淬了火。熊熊烈火烧起来,跟那杯中的红酒一个颜色。“苏芸,你一定会有报应。”
女人一身都是酒气,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醉眼迷离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格外专注。像是要将这五年来漏看的,一次补齐。她怎么会拿那枚钻戒换钱呢?她知道自己带给他多大的伤害,可当初的痛,他们平分了。他有多撕心裂肺,她就有多痛不欲生!爱情从来都不是独角戏,一人哭,泪水必定流经两颗心。耳畔,嗡嗡作响。席煜城后面说了什么,苏芸一个字都没听到。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儿巨石,沉得她喘不上气。眼前的世界开始疯狂旋转,她浑身无力,终于在眼前的一丝亮光殆尽后,向地面重重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