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晃,即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萧潇依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带着身下的床铺都在晃动。哦,好像,她今天登船了,所以大概现在也还在船上。可是周围怎么空空荡荡的,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一样。是夜,一片浓黑。原本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星辰也被厚厚的乌云所遮蔽,天地之间,只余下浓得拨不开的迷雾。“秋水姐?你在哪?你去哪了呀……”萧潇揉揉酸涩的眼睛,披上外衣,自屋内走出,来到空旷的甲板上。迎面吹来一阵冰凉的海风,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汽,又咸又涩,萧潇忍不住皱了皱眉,围绕着整片甲板搜寻了一圈。咦,明明刚刚还一起上的船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这么黑了,也不知道这会秋水姐上哪去了。都说海上的天气变化多端,无法预测,现在竟然好像是一下子从白昼转到了深夜,一片阴蒙蒙的,有些渗人。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栏杆外,萧潇微微一怔,只觉黝黑的海水就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嘴,要将所有一切都尽数吞噬,也包括,她。心头一颤,肉眼可见一个海浪清晰地自视线中翻滚而来,撞击在船上,整个船身都跟着震动了一下。萧潇只觉腿脚一软,差点狠狠跌倒在地上,连忙伸手抓住栏杆,用力稳住身形。然而,这好像仅仅只是个开始。黝黑的天边突然劈劈啪啪闪下几道雷电,海水倒映着这惨白的光线,更透出几分妖异可怕。紧跟着,一阵阵咸湿的海风袭来,海水怒涨,汹涌的波涛毫不留情地猛烈撞击着船身,像是摇篮椅一般,剧烈地晃动。萧潇紧紧抓着栏杆,才没被这阵阵摇来晃去的幅度给滑飞出去。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就好像是置身在盘旋颠簸的山路,一圈一圈地飞速漂移,好像下一秒就会飞甩到悬崖底下,又好像是有个人抓着她的脚踝360度高速旋转,直转得她头晕目眩,恶心欲呕!“救,救救我!救救我!”
萧潇整个人趴伏在栏杆上,拼尽全力发出呼救,却惊恐地发现整艘船好像就只剩了她一个人。漫天漫地的海水在眼皮底下狂呼怒吼,根本不可能从船体上脱离。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头晕,想吐……想吐……呕……不行不能不可以,趴在这吐,海风再大一点,一个巨浪拍过来她就分分钟可以下去喂鱼了!萧潇已经濒临崩溃疯狂想吐的边缘,但船身摇晃的幅度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猖狂,简直生不如死!究竟是谁发明的船这种交通工具!敢问那位伟大的发明者体会过这种头晕头痛恶心一并袭来的酸爽的感觉吗!!思维逐渐涣散。死死压抑间,萧潇浑身出虚汗,视线渐渐模糊,大脑神经绷紧到极致已经开始有种被麻痹的感觉,四肢使不上力气,眼前发白,只能靠着一点点模糊的轮廓认清自己的处境。不行了……结束吧。意识慢慢抽离,只有身体还在无力地随着船身摇晃,萧潇闭上了双眼,再支撑不住,整个人顺着栏杆光滑的弧度跌了下去。海水,肯定很冷很冷吧……“唔……唔……”微弱的呻吟声自帷帐中传来,白珺扬猛地自文件中抬起头来,迈动长腿,转眼间便来到了床边,掀开帷帐。床上原本安稳沉睡的小人儿,此时像一只小虾米,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萧潇,萧潇?”
浓眉一拧,白珺扬直接连人卷着被褥直接抱到了怀中,抚摸着她汗湿的额头,在她耳边反复轻唤。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润泽的小脸又刷白成了一片,萧潇此时陷入梦魇,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在对方温热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中终于逐渐放松了下来,呼吸也慢慢平稳。清冷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耳边,那么温柔,又那么亲切。预期中的冰冷没有降临,身子好像落在了暖暖的云朵之上,顷刻间便被一团温暖所包围,连最可怕难耐的摇晃感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踏实的安定感。终于,停下来了。好暖,好香,好舒服……萧潇忍不住在这温热的云朵上磨蹭了几下,小脸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修长的手指一顿,白珺扬眉眼低垂,看着乖乖蜷缩在他胸前,只露出半张精巧小脸的小人儿。少女粉嫩的唇角微微上扬,好似一只尝到了甜头的小猫儿,透着几分娇憨和慵懒。但这还没有缓和过来的苍白的脸色和冰凉的皮肤都在告诉他,方才她经历了怎样难熬的梦境。对海面环境重度不适应者,短期内都会留下晕船后遗症,身心都备受折磨。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憔悴的面容,床头暖黄的光线散落在他优雅的眉骨之上,眼角微挑的黑眸如精细描绘的绝美弧度,漆黑的瞳孔愈发浓郁深沉。手指掀开柔软的被褥,探入她纤弱的脊背。触手一片滑腻湿润,显然早已经被冷汗湿透。黑眸闪过一道暗光,动作无比轻柔,如同在触碰一件珍贵易碎的艺术品,将新换上的睡袍解下,灼热的视线一寸一寸爱抚过她雪白诱人的肌肤。脱掉布料的束缚,带着芬芳馥郁的甜香,令人沉醉。柔顺蓬松的秀发,纤细优美的脖颈,圆润可爱的肩膀,笔直细腻的美腿,连珍珠一般小巧的脚趾都是那么可爱,全身上下都精巧得不可思议,如同一块莹透纯净的白玉,洁白无瑕,隐隐透着撩人心魂的幽香。那么毫无防备,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他的眼前。看起来真是,无比的可口……直到柔嫩晶莹的肌肤因为暴露在空气中,浮起了可爱的小战栗,白珺扬才缓缓移动视线,用轻软的布料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也遮盖住了这迷人的春光。伸手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取下,放置在一旁。白珺扬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回被褥间,坚实修长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肢,让她的小脑袋舒适地枕他的臂弯之间,高大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子团团包围,就像是,抱着一个初生的小婴儿。床头灯熄灭,黑暗中,能感受到她甜软的呼吸透过衣料,渗入皮肤,泛起难言的暖意和酥麻。白珺扬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贴着她柔软的秀发,闻嗅着她独有的甜香,慢慢闭上了双眼。不知道,是谁中了谁的毒,谁才是谁的解药。……秋水现在有点不知所措。事实上,虽然在白家工作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但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那座深山大宅里度过,接受的是最严谨正统的中式教育。恪守规矩,服从指令,安分守己,是她二十多年以来早已扎根在心中的处事原则,并且已经深刻到融入骨髓血肉。而此时此刻,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尊贵的少爷将陷入昏迷的女孩抱走离去,她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无措。刚才车辆驶入的时候,她看到了隐没在植被中的指示牌,上面的英文缩写,显然指明了这里是一处宫殿式酒店。照理说,白少爷下榻的住处应该会是直接由接待方提前安排好,所以,这次是要入住酒店里吗。谢姨常说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实际上她不过是天生性格比较内向,又在府中浸润多年,得到谢姨的言传身教,更懂得察言观色,趋利避害,也就从来不曾出过大错。大户人家,本来就比较喜欢用像她这样懂得进退分寸的下人吧。本质上,她就只是白公爵府上一个平凡无奇,视野狭隘的小小佣人而已。不过,萧潇同她不一样,她现在在白少爷那儿,肯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细长的眼眸一转,也放下了心来,秋水忍不住往前探了探头,轻声问道,“你好,请问,我就在这里下车吗?”
听到身后女子的问话,司机只是为侧过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稍等。”
“嗯,好。”
等待本来就是她最擅长的事情,秋水点点头,不再出声。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的耳麦中似乎有了下达的任务,只见他低声应了什么,便直接启动引擎,开动车辆,缓缓驶离了停车场。这是……要送她去佣人住的地方?难道这个酒店只是少爷临时下榻的地方?对了!刚才的酒店指示牌上,英文缩写旁还有一行醒目的中文名称,虽然没有看清,但显然彰显了酒店品牌的出处。早就听闻白公爵旗下的奢华度假酒店遍布全球,光是这次要来的六个欧洲国家里,就有四个国家设有白氏酒店,想必里奥肯定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少爷是就近将人抱到自家的酒店里休息去了。白家的实力,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理通了思路,秋水放松地靠在了真皮座椅上,透过清晰如镜的车窗,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极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