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古文书中才会描绘到的古典美人,此时正站在了身边。而且,这香气,这面庞,总觉得有些熟悉。不对,应该说,不只是熟悉那么简单……秋水能隐约感觉到一股探究的视线正不时投递过来的视线,灼热而不容忽视,不由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全程低垂着头,整理好桌面后迅速退到了原来的角落。白珺扬执红棋开局。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哈尔王子滑动一枚棋子,唇边的笑意更深,开口道,“再过一个月就是法尔兰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八十岁大寿,父王委派我去周边的国家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非正式访问,直到参加完女王的生日庆典后再回国。我邀请你以弥月国最高将领的身份,一同前往,要不要考虑一下?作为白氏公爵的第一爵位继承人,以陪同王子进行国事访问的名义,推掉工作外出散散心,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说话间,哈尔王子手中的黑子棋已经被对方吃了一个,顿时说不下去了。“什么时候。”
白珺扬凝神注视着盘上的棋局,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动,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他们是几乎同时学会的中国象棋,但这么多年来,只要是跟他对弈,哈尔王子不管多用心,竟然一次都没能赢过他。包括马术、击剑,赛车等等各项传统运动,只要是赛场上出现他的名字,哈尔王子基本就只能屈居第二位了。怎么同样是吃食物喝水长大的,他就能强成这样,简直不像是地球人。“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吃甜食了?”
看着面前的黑发男子下棋时还不忘优雅地将一块酥饼送入口中,一副气定神闲,慵懒的样子,哈尔王子挑了挑眉,才继续说道,“三天后启程。要是父王知道你愿意陪我一起去,他老人家脸上的胡子都要乐掉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快嫉妒了。你们东方人不是有个词吗,乘龙快婿,他现在巴不得早点将莉莉娅嫁给你,好把你给换过来当他的儿子。”
在挚友面前,哈尔王子嘴上有些玩世不恭,俊朗的面庞褪去了凛然的英锐之气,银灰色的衬衫更衬得他器宇不凡,优雅而成熟,一双深邃的蓝绿色眼睛却不时看向角落里的那抹身影。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面对面清晰地看到她苗条纤瘦的身段,和那低头一瞬的娇柔风情。听了这话,白珺扬倒是唇角一勾,精致如画的眉眼更显温润儒雅,手下棋子的攻势却毫不留情面,直接逼得对方连连败退,一举击溃,“将军。”
哈尔王子,“……”不就是调笑了一句吗,居然这么狠……这样潦潦草草地就完败,这位尊贵的王子显然有些郁闷,干脆不去看棋盘上的残局,手中缓缓转动着茶杯将视线移到了另一边,往椅背上一靠。就在这不经意的一瞥中,哈尔王子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异常的画面,眉头不自觉皱起,开口道,“白,那个女孩是你家佣人吧,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只见那抹娇小的身影好像已经再支撑不住,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猛地滑了下去。哈尔王子一愣,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几乎就在她倒下的瞬间,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瞬息间就到了她的跟前,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瘫软成一片的身子,让她的头倒在了他的臂弯中。白珺扬垂下眼眸,在看清臂弯中这张小脸的瞬间,指尖一顿,漆黑的瞳孔一阵紧缩。“唔……”再也控制不住的冷哼声自唇间溢出,萧潇的脸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分明是生生被逼出的冷汗,嘴唇发青,全身直哆嗦,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好像快要疼得晕厥过去。好像小腹处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腹腔内肆意地翻搅,疯狂地掏动拉拽,泛起一阵又一阵密集的疼痛,透过手臂都能感受到内部的痉挛抽搐。可恶,身体怎么这么不争气!她是真的,撑不住了。然而这一时刻,她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依然是工作,咬着牙在心底不断提醒自己,现在白少爷正在跟尊贵的客人会谈,她不可以犯错。“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萧潇虚弱地开口,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甚至嘴角抽动着想要挤出一抹笑来。简直比哭还要难看!“闭嘴!”
心脏似被狠狠揪紧抛了下来,白珺扬浓眉紧皱,眉眼间现出一片阴霾,微挑的眼眸如墨般沉郁浓黑,涌动着狂暴的暗流,周身似被千年冰雪封闭萦绕,冰寒刺骨,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转头道,“哈尔,我会再和你电话联系,今天先这样吧。”
说罢,白珺扬迈动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秋水朝着前方鞠了个躬,只犹豫片刻便跟了上去,她也被吓到了。叶管事立刻弯腰道,“王子殿下,真是抱歉,抱歉!稍后会有人为您领路带您出去,请您稍作休息。”
哈尔王子还保持着手中握杯的姿势,一时未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是何等的沉稳,何等的风度,何等的运筹帷幄。同他认识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失态?这么的,惊慌失措……!难以置信,若非亲眼看到,他绝对,绝对,无法相信,有生之年竟可以看见他会为了一个人打破原则,乱了心神。对面座位前的一只餐盘中,银质的叉子上还残留着一块奶油酥饼,竟然连这么多年以来养成的口味习惯都改变了……这白家的佣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更让人吃惊。……“没……我没事,少爷,我,我先下来。”
手臂紧紧捂着肚子,在男人的怀中,萧潇像小虾米一样蜷缩起身子,声音轻如呢喃,无力地推拒着。“再说话,就把你丢下去!”
男人自齿间挤出的声音如刀芒冰封,正酝酿着山雨欲来前的风暴,压抑着升腾而起,几乎要焚烧六腑的怒火,总是清冷淡漠的嗓音此时明显拔高,低声吼道,“还不快去叫医生!”
男人的步伐实在太快,秋水简直是快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听到这句话立刻回道,“是,是!”
“不要,不要叫医生,”每说一个字,力气就更流失一分,伸出一只小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萧潇摇了摇头,强忍着腹部的痉挛般的绞痛,轻声解释道,“我想回床上,回床上躺着,就好了,我,我就是,来大……大姨妈了。”
第一次跟除同性朋友以外的人说出这个字眼,萧潇忍不住咬住下唇,声音越发轻如蚊蝇,最后那个敏感的三个字更是像嘴里打蛋一样含含糊糊带了过去,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