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明起随军整军出发,径直跟着大军往西南方向走,过徐州,目标直指邳州。一到邳州,乞活军就四处剿匪,邳州官府看到徐州之兵越境剿匪,他们屁也不敢放一个,反而乐见其成。三月七日,邳州沂河西岸。陈诺率领乞活军众将驻马西岸,一行人奔上河堤一路顺河而上,一路之上可见繁华无比,码头集市数不胜数。运河之上每年有四百石漕粮运输,加上各类大小船只,估计有上万艘船只在这运河段行驶,端的是繁华无比。运河最繁华的时间段就是二到五月,然而眼下东奴还在肆虐,特别是临清这个运河重镇被攻破,导致运河之路并不通畅。即便如此,仍旧可以看见许多船只在满是浮冰的运河上行驶,大小船只林林总总,不知多少。特别是往徐州方向的运河段上,那里通行的船只更多,这些船只不是漕船,而都是商船。徐州永安城的富饶已经在徐淮境打开了名气,邳州、宿迁这些在运河段行驶的商人消息最是精通,加上听闻徐州境匪患尽去,更是吸引了大批商人涌入徐州。小冰河时期天气骤冷,北方就不说了,就是江南气温也极寒无比,十一月份各大江面封冻,运河也不例外,运河冰厚三尺之厚。到了二月份中旬,运河和各大河流湖泊才开始解冻,现在可以看到运河水面还有一些冰面,河工纤夫在奋力凿着冰。看着运河之上的繁华,最起码充满了人气儿,不似其他地方荒芜人烟。身侧中军官谭千城道:“将军,这运河如此繁华,我们要想壮大,运河必须参与甚至掌握在我们手中。”
陈诺深深看了谭千城一眼赞道:“你说得没错,这大运河贯通南北,是整个大明朝的经济命脉,我们就守在这运河边上,怎么着也有一番作为。”
陈大义这时也驱马上前来:“将军,我新编两个千总在邳州境内剿匪,那我军下一步的方向是?”
陈诺道:“邳州剿完匪就再往南走,到宿迁,到睢宁去。”
陈大义犹豫道:“将军,继续往南的话恐怕有麻烦,在我们出兵救援兖州之时,流贼小袁营的大队人马就东进劫掠睢宁,在宿迁与官军大战一场,护漕总兵戴国柱身死。”
陈诺恍然道:“这事我知道,倒是给忙忘了,可知现在小袁营的动向?”
陈大义答道:“夜不收已经探查清楚,小袁营本营人马在宿迁,另一部人马而是往沐阳方向东去劫掠。”
陈诺神色一动道:“那东奴呢?现在东奴有什么动静?可有进兵来犯的迹象?”
这次陈大义不作答,而是夜不收队长成韬上前回答,他冷酷道:“禀将军,自我军自兖州回军后,夜不收队日夜侦查鞑子的动静。”
“鞑子的兖州路人马受损不小,他们和其他几路清军汇合后,一部分去登州、莱州方向劫掠,另一部分渡黄河。现在鞑子的好多兵马在沂州,莒州,好像赖在那里不走了。”
陈诺沉思一会儿问道:“那海州和沐阳等地可有东奴出没?”
成韬回道:“这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鞑子的小股劫掠兵马。”
陈大义问道:“将军,沐阳距离宿迁可不远呐,这鞑子会不会兴兵来犯?”
陈诺望着滔滔水面,上面无数的浮冰漂浮着,他笃定答道:“不会的,现在河流开始解冻,东奴大军要想过河不可像之前那样直接涉河那么容易了,他们想要过河就得靠船只强渡。”
“只要我们守住河防线,东奴要敢强渡,定把他们全部扔进河水喂鱼。”
听罢众将也有放心大笑起来,这鞑子虽然起于黑山白水间,但是他们哪来的什么水战经验,这淮河水系繁杂密集,他们拿什么和乞活军斗?……南直隶海州。二月初,清军分兵入寇,一路之上势如破竹,破郯城,陷赣榆,再攻海州。海州作为临海之州,当地渔产富饶,兼有临海得天独厚条件,海盐场众多,当地驻兵也多,有海州中前守御千户所和东海守御中千户所。然而清兵一入海州,当地官兵望风而逃,中前守御千户所不战自溃,东海守御中千户所仅仅抵挡一阵就被攻破。二月底,清军顺利攻破海州,在城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富饶的海州成为一座地狱。海州,新坝镇。这里是个人口繁多的集镇,靠近善后河,距离海州东南有六十里地。然新坝镇此时人心惶惶,镇内的乡民拖家带口开始出逃,更有四面八方而来的难民们拥挤在这个小镇子歇脚。一问这些难民们从哪里来的,十有八九都是从海州城和海州境各地逃难来的。鞑子来得太快,官兵们败得更快,此时的海州城已被鞑子攻占,凡是看到百姓不论贵贱一概杀之。百姓们纷纷扶携老幼逃难,新坝镇的乡民也是如此,纷纷含泪锁上自己的家门,财物,挑着锅碗铺盖,一些箩筐里装着幼孩逃难。他们满怀恐惧和希望,只知道往南逃或者往东南方向逃跑,希望能跑到州城甚至府城,只有这些大城池才能给他们安全感。新坝镇的官道上布满了人流,正值午时,难民们埋锅造饭,寻个地方歇脚吃饭喝水。这个时候,有人感觉到地面在轻轻颤动,各人面面相觑,很快有机灵的难民反应过来,他惨白着面容高叫道:“鞑子,鞑子来了,快跑啊……”地面的抖动越发剧烈,隐约中可以听到疾风暴雨的马蹄声,还有一些尖声怪叫声传来。这个声音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整条官道炸了锅一样,百姓们惊慌哭叫,锅碗瓢盆也不顾,拖儿带女四散奔逃,妇孺和孩童声响彻一片。轰轰……清军骑兵已经逼近,他们汹涌而来,策马狂奔,时不时怪声大叫或者狂笑。他们看到官道上的大明百姓们直接横冲直撞过去,多少百姓们被撞翻践踏在地上,后面的骑兵跟着上前继续踩踏。那些被撞翻的可怜百姓们,不论男女老幼在官道上被马蹄踩成一滩滩血肉模糊的碎泥,心肺肠子甚至脑浆子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