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西城一角,这里是一片贫民窟,衣衫褴褛,蜡黄消瘦的饥苦百姓到处都是,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一群人,没有人可怜他们,救济他们。他们当中好多都是黑户,没有任何的身份,都是从外面抛地逃荒过来的饥民。这里时不时可见倒地的饿殍,露出干瘪的胸膛,他们身上存有的破烂衣衫早死后就被剥去,刺骨寒风里,存活的饥民们若蠕虫一样蜷缩在犄角旮旯里,随着难熬的时间渐渐过去,吞噬着他们那点卑微渺小的生命余火。一个破烂地窝里,蜷缩抱团着三人,余二和他的婆娘和孩子,他们的手脚早已冻得生疮,枯槁虚弱,有气无力。小孩虚弱着哭声道:”阿爹,阿娘,我好饿,好饿啊……”这对夫妻没有丝毫表情,空洞麻木,他们已经好多都没有吃饱饭了,过去的时间里他们吃的泥土,木枝。小孩一遍又一遍喊着饿,声音越来低沉,最后细不可闻,或许再过些时候就死了。女人麻木的脸庞终于动了,她满脸死意道:“拿俺自己去把隔壁的孩子换过来。”
女子手脚并用爬出地窝,临走前看了他孩子一眼,眼中存满温情,余二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总有这么一刻的。很快女人领来了两人来到他们地窝前,一男子面带菜色,眼神幽幽发着绿光,他怀抱着一个孩子,孩童大声哭泣着死劲抓着他阿爹的衣服紧紧不放手,他虽小但他知道他阿爹要把他送人以换取粮食,不……准确来说是肉食,是人肉。孩童掩藏在破洞黑棉袄的瘦小身躯不知觉发抖着……易子而食,在这个时代寻常可见,人饿到了极致什么事情都敢做。余二婆娘鸡窝一样的头颅埋在她干瘪的胸膛里,她颤着声音低声道:“我……我把我自己交给你,把你孩子给我。”
“你?”
男子绿油油野兽般的眼珠子一动,上下打量着女人嗬嗬道:“女人的肉比不上孩童滑嫩可口但肉多,这生意俺做了。”
说着他将怀中的孩子推了出去,抽出一截草绳朝女人走去,女人双脚发软瘫在地上,任凭余二将他捆个结实。女人知道她接下来的命运,被凌辱一番后会被砍下头颅和四肢,接着剖心挖肚肢解成一块块,最后填进男子的肚子里。男子的孩子被退出去之后就哭喊着逃跑,地窝里的余二早有准备将他拖了进去,外面的男子毫不理会,连着食人肉已经把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早就湮灭了良知。地窝里的孩童一声又声绝望凄厉哭叫着喊着他的阿爹,外面的男子拖着女人就要走。没走两步他就停住,男子有些畏惧害怕看着前面,向他奔来了一队官兵骑兵,这些官兵个个骑着膘肥战马,披着精甲外间还罩着羊毛大氅,身后斗篷翻飞着。为首一官兵看到这男子拖着一人,瞬间明白了,他脸上凶光一现抽出马刀痛快割掉了男子的头颅。男子身体抽搐着,莹莹冒着绿光的双眸黯淡了下去,最后恢复正常,只有死前这一刻他才恢复了人的本性。这官兵恨声道:“吃人肉的都是一群畜生。”
接着环视周围大叫道:“将军有令,招募大批民壮,凡有青壮加入者,每人每天给三斤粮食。”
地窝里唰地走出一男人,余二哆嗦着嘴唇道:“真的……真的给三斤粮食?”
马上官兵点头道:“废话!”
接着他从马鞍上取出一袋粮食抛在余二身上,余二手忙脚乱接过大开布袋一看,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是吃的,真的是吃的,我们有救了。”
马上官兵大叫道:“想要粮食,有把子力气的人都跟我走。”
余二给地上自家婆娘解开了绳索,说了句俺要去挣吃的了,把米袋宝贝推入女人怀中,急急忙忙跟了官兵上去。同他而去的都是周围都是能动弹的青壮,男人紧紧跟随着踏上了街道,接着一阵恍惚,他看到了好多人,各坊各窟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每过百人就有一队社兵将他们接管了,分发了粮食吃饱喝足后就开拔而走。一队又一队征召而来的民夫开拔,他们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鲁王府。庞大的人力动员之下,鲁王的宫门和室门被拆,接着又被运到了四处城防之下,特别是西门,汇聚了庞大的人力。余二被分派到了西城,他们这一队抬得是一大巨大宫门,西城防线喊杀声震天,民壮们虽然害怕但没有退却,因为他们要吃饭,要粮食,他们求生的渴望无比强烈。包括余二,他不想他的婆娘再当肉票,被人大卸八块添进那些畜生的肚子里。到了西城,民壮们都并不自觉害怕起来,眼前的是一片残酷战场,到处都是厮杀叫喊声,吓人的箭雨和炮子头顶翻飞着,时不时夺走人的性命。余二还看到了望京楼附近不远处的城墙有好大一个豁口,残垣之上可见厮杀的大兵们,有官兵的,也有传闻中那些凶神恶煞的鞑子。在残垣之后一队队大兵汇聚整兵,他们个个都装备精良,魁梧无比,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气和戾气,随着攻上残垣的清兵溃退,这些精兵及时填补了上去,紧接着又是恶战。在这些精锐战兵之后,竖立着两杆大旗,一杆大旗站着一将,这将年轻,正威风凛凛有条不紊指挥着战斗。另一杆大旗上书写着好多字,余二不认字但是大旗下站着好几个军士,他听得清楚,这些军士正死劲敲着锣传令高叫:“陈将军令,民间有出城斩一虏者赏银五十两,能射杀一虏者赏银三十两,射伤或砖石击伤一虏者赏银十两,上城守御者赏银五两。”
铜锣声中,不断有城中豪杰侠士持弓矢刀槊登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帛向来动人心。寒风阵阵刮过,引得这大旗不时翻滚,隐约可见上书之字,这时站出一将来到旗下,他鹰钩鼻,满面横肉,血腥之气浓烈。这将手指大旗上书之字,鼓足中气,豪情大叫:“齐鲁男儿,愿从吾游者立此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