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我是徐州卫下军官,官居副千户,用得着你们这些贱役给我扣帽子?”
“你是官?”
刘班头脸色惊疑,上下打量起陈诺来,其实他的心中已是信了八九分。他身为差门中人自然有着察言观色的本事,看这陈诺言行举止,还有他身边的诸多护卫,大庭广众下陈诺自然不可能冒充官员,那可是杀头大罪。“他奶奶的,白景贵不是说就是个穷苦军户吗?怎么还是个军官?当真把老子坑死了。”
刘班头眼神不善地瞅着白景贵,早知道如此就不赶这趟浑水。一边白景贵他脸色难看,他听到陈诺自报身份时也是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这陈诺居然是个军官,现今已于陈诺交恶,已然没有了回转的余地,白景贵心头一阵后悔。环顾四周,只见众人似乎被他的身份震住了,陈诺向那刘班头冷声问道:“怎么?刘班头是否还要枷拿我?”
刘班头尴尬一笑,他摆手连声答道:“哎呦,千户大人莫要拿小人说笑,方才小人不知大人身份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莫要原谅则个。”
看着这刘班头快速变脸谄媚的态度,陈诺直感到恶心,他向周围护卫一递眼神,护卫们会意,纷纷撤了下来,被围住的那三个捕快都是松了一口气。陈诺不再理那刘班头,他紧紧盯着白景贵质问道:“白景贵今日平白无故阻我买粮,必须给我陈诺道歉!”
“你……”白景贵气极,他没了刘班头给他撑腰的威势,已然落了下风。“难道真要给他道歉?”
白景贵心有不甘,方才陈诺如何抽他耳光周边街坊百姓可都看见了,再给陈诺道歉白景贵可就真没面皮见人了。白家兄妹对视一眼,都是叹气,这个恶劣僵持的局面也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白景贵久久不做回应,陈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正要开口,这时一个年轻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他的耳中“哟!一个小小的副千户就来我徐州城仗势欺人了吗?”
“是谁在说话?”
陈诺转头,语气冰冷喝道。“是我……”围观人群涌动,周围百姓面带畏惧,佝偻着身子忙不迭的腾开通道。人群散开,一群年轻人走了过来,大约有十几人,他们穿着襕衫,头戴软巾,腰间挂着乌木腰牌,尽皆读书人打扮。同说话那人站在最前列,他神态高傲,不屑地看着陈诺,而在他旁边也站着一年轻学子,他衣着华丽,持着一柄象牙骨扇,富贵之气逼人。白景贵看到前列那人,他惊喜叫道:“郑相公,可把您盼来啦!您一定要为在下做主啊!”
白景贵看到这郑姓学子仿佛看到了主心骨,只是向他痛哭控诉着陈诺。“相公?”
陈诺听到眼神一凝,相公这个称呼多用于生员的称呼,也就是人们通俗所知的秀才,再看这些人尽都穿着襕衫,陈诺心中一沉,果然这些人全都是生员。生员也称秀才,有了秀才功名才可说是真正步入了这古时社会的特权阶层。生员可免除差徭,见县官不跪,官员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而且朝廷《优免条例》规定,生员可以优免田地八十亩,而举人则可以优免田地一千亩,考上了生员就有了生活有了保障。那名郑姓生员名叫郑时新,乃是徐州府学上二等的增广生,他在这徐州城名气极大,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生员,更多是因为他的讼师身份。时下大明各地多有秀才替人包打官司,当做讼师,因为生员的特殊身份,打起官司说是无往不利。他们为富人开脱罪行或者是诬告他人,甚至混淆黑白,玩弄法律于股掌之间,经常造成的结果只能是好人蒙冤受屈,是坏人逍遥法外。讼师地位虽然低贱,但是暴利行当,秀才们趋之若鹜,这郑时新便是徐州城有名的讼师,他只为富贵之家打官司,赚取丰厚的金钱费用。他的一张利嘴和笔下文章十分犀利,没有任何一败,就是判官都看他头疼不已。郑时新有生员功名,但他丝毫不惧陈诺,一个副千户而已算得什么?卫所制下的武人卑贱,往往九品末等文官就敢对五品武官吆五喝六,颐指气使。郑时新低声对白景贵道:“想要我一张讼状将他告入大牢简单得很,只是这酬劳……”白景贵会意,他咬了咬牙肉疼道:“五十两!”
“好!成交。”
郑时新满意点了点头,二人在这一刻完成了交易。“王兄……”郑时新招呼着他身侧那名持扇富贵公子,不想他正盯着白景贵身后的一名少女看。郑时新顺着富贵公子目光看去,神情也是一呆,面前的少女茕茕孑立,娇俏可人,给人清丽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那名王姓公子赞道:“没想到今日竟遇见了这等清丽佳人,当真可人。”
郑时新呵呵一笑奉承道:“看这女子装扮也是个寻常人家女子,王兄要是有意,收入房中自然简单得很。”
那名王姓公子持着骨扇淡淡答道:“那是当然!”
白芷柔心中焦急,她此时两面为难,不知道该偏向谁?理性上她自然是向着陈诺,自己的叔父实在做得太过了,居然都要闹上公堂,可是感性上来说,白景贵可她的亲叔父啊!二人的僵持终于被打破,冲进来一群读书人,不过叫白芷柔浑身不自在的是有一衣着颇为华丽的年轻人毫无礼貌的盯着她看。那种眼神让她十分难受厌恶,那是一种赤裸裸毫无忌惮的占有欲。店门外陈诺已等不得不耐烦,他开口问道:“白景贵你到底道不道歉?”
白景贵心中一慌,哀求看着郑时新,郑时新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着昂着头颅走了出去。他走到陈诺面前稍一便拱手开口道:“陈副千户是吧?你涉嫌闹事当街打人,还劳烦你随某去衙门刑法一趟!”
“你是何人?”
陈诺冷声问道。郑时新神情骄傲回答道:“某叫郑时新,生员功名,现受白掌柜委托,以当街滋事罪名将你告之刑堂。”
叫他意外的是,陈诺听到他的身份没有露出丝毫武人惯有的自卑之色,他的一张脸冷冰冰,越发冷酷。这让郑时新十分难受,仿佛他的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这时陈诺开口了,一句飘忽又带着轻蔑语气的话语飘入了郑时新耳中。“不就是个秀才嘛,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