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脸色阴晴不定,光是听到整齐凌厉的排铳声他就顿感不妙,这支徐州官军远非他们想象那般孱弱,这是一支劲敌。如此排铳作战他还未见到过。但是战斗才刚开始,输赢还未分定,袁宗第脸上恢复从容,喝声道:“传令杨彦昌,继续进攻。”
后面大鼓声伴随着周围凄惨的哭嚎声催动地更急,前方指挥刀盾兵,领兵千人的掌旗官敏锐察觉到官军打了三阵铳似乎停歇了,他五官狰狞着,持大刀跳出吼叫道:“弟兄们,官兵没铳,赶快跟俺冲啊!”
不单是他,更多战阵经验丰富的闯兵敏锐感觉到了这个情况,他们大声喝吼着,精气神又都上来,大跨步冲锋上前。按照官军打铳的尿性,他们再次打铳最快也得六十息,有时候甚至百息。部总丁继业也跳了起来,不过他并不往前冲,而是极力隐匿着行迹,躲在人的背后,只是原地吼叫鼓动后面的人往前冲。丁继业清楚知道,以乞活军铳兵的训练水平和火铳精良程度,排铳不可能只有三铳。果不其然,没跑数步,对面官军战车正面再度响起催人夺命的尖利喇叭声。官军战车孔洞探出的铳管火光连成一片,冲锋的闯贼兵身体喷射出一道道血箭,在空中弥漫成血雾,他们翻滚倒地,狂风吹倒麦浪般吹倒一片。躲在丁继业身前的一刀盾兵倒霉中铳,丁继业身上又溅上血花,他无比庆幸自己清楚乞活军的战法,往往有了准备能逃出生天。前方督战指挥的杨彦昌也是一阵肉疼,前方死得可都是精锐的刀盾兵啊,就这么稀里糊涂便宜死去了。经过官军的炮击和排铳打击,千余名精锐短时间死伤不下两百余人,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才勉强冲进官军五十步内,官军毫毛都没伤着。如此惨烈的战损比叫人如何不胆魂俱丧,精锐老兵们已经濒临崩溃,杨彦昌下令弓手分两翼掩护,刀盾兵们撤退下来,后阵的枪兵跟上继续冲锋。猛烈的排铳打得前排众闯兵彻底懵了,听着耳边惨烈的哭嚎声个个毛骨悚然,有的人依着惯性继续往前冲锋,有的人则裹足不前,更有的人拼了命地往后缩,生怕被夺命的铳子打到,现场混乱不堪。他们冲锋的脚步似乎在官军阵前五十步被停滞住了。突然间后方传来了鸣金的声音,众闯兵舒了一口气,逃出生天往后面奔逃,阵型凌乱不堪。……乞活军战车阵中,副千总潘板凳急吼吼叫道:“千总,闯贼溃退阵型已乱,我等当杀将出去扩大战果。”
蓝田细细观察着闯军阵营,摇了摇头,闯贼分为三层,精锐刀盾兵损失惨重,然后阵的弓兵和枪兵依旧战阵肃然,冲上去短兵相接战果并不理想,发挥不出乞活军火器的优势,容易战事焦灼。再看后面中军也没有发出反攻的号令,蓝田扬声下令:“盾车不动,铳兵装填铳子准备。”
而另一方戊哨千总官林光祖也发着同样的命令,他们两哨各出铳兵三百三十多人,依靠这五十辆正厢车分为四层轮番打射。他们于敌七十步开外射击,四轮打射完毕后,闯贼虽然冲进了五十步内的距离,但是第一轮退下去的铳兵已经装填完毕,只等号令开铳。从七十步到五十步,这短短的二十步距离,看似眨眼能到,闯贼却要以鲜血淌着过来。他们持着沉重的武器大步冲锋,速度每秒也就二三步,加上战场上因为恐惧、混乱、尸体等各种阻碍,他们冲锋的速度更不可能快。闯军这边弓手疯狂射箭,后续跟上来的枪兵疯狂呐喊着冲锋,他们挺持着长枪,密集如林般冲击,眨眼间结结实实挨了乞活军一阵排铳。面对伤亡枪兵们不管不顾,赤红着眼球蒙头前冲,他们在后阵看刀盾兵挨铳子都看得十分清楚,所以冲上来的时候都有着挨铳子的心理准备。他们心中祈祷着自己不是那个中铳的倒霉蛋,中了铳不能像刀盾兵那样混乱停留浪费时间,他们只要拼了命地往前,冲,死劲冲,抵近到官军前面一切都好了。喇叭声响遏行云,猛烈的排铳声响起,乞活军阵线爆出连片成线的火光和烟雾。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一次又一次挨着排铳,闯军枪兵们承受着巨大的伤亡挺进了官军三十步的距离,铳声终于停歇。可这一切都没完,在官军各辆战车缝隙间,一门又一门低矮的虎蹲炮趴伏着,被爪钉死死钉在地上。嘭!嘭!嘭!沉闷巨大的炮声响动,轰声震动如雷,烟雾腾腾弥漫,无数的铅子和石子呈扇面状爆射而出。冲上来的闯军枪兵们只感到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狂风,带着火辣辣的热气和撕裂般的疼痛,他们身体爆射出团团血雾,仰面栽倒一片。前排密集冲锋的闯兵瞬间空了一大片,只有遍地的尸体和幸存者惨烈的哀嚎。炮声歇息,官军阵中鼓声奋力擂动,喊杀声震天,一批批鲜红甲胄的枪兵越过盾车而出,向闯军发起了迅猛的反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