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萧牧天。只不过,这个选项,很快就被他们排除了。因为他们不相信几近封神的帝神,会出现在金城这种小地方。帝京和北境沙场,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再者,若是对方真是萧牧天,那他们所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一场空,付出东流!面对这种级别的对手,不是运筹帷幄、小心布局就能有用的。在帝神面前,任何阴谋、阳谋、计谋、权谋,都是益智小游戏,以卵击石!唯有束手待毙,等死!人都有侥幸心理,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或者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只要没到真正开刀问斩的时候,总怀抱一丝希望,还想再挣扎挣扎。“咔哧!”
商务车,再次于月山陵园停下。此时天色已晚,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萧牧天推门下车,率先迈入黑暗之中。赵思成双手揉脸,惊魂未定。关岳随后下车,张开五指,提着赵思成的衣领,将他拖下车来。年过四十岁的赵思成,在关岳手里,就像一只雏鸡一样,半悬空迈动双腿,在地上连爬带滚,磕磕绊绊。沈向荣的墓前,萧牧天已经点起了两根白蜡烛。昏暗的烛火,在黑暗中撑起一米有余的光亮。更显得环境幽深,静谧。关岳将赵思成提过来,伸手一推,后者跪倒在墓碑前。黑色大理石的墓碑表面,朱红色的刻字,显得有些扎眼。“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儿吗?”
萧牧天垂着眸光,就着摇曳的烛火,点燃三根香,开口问道。赵思成神色苍白,僵硬地点头。“知道就好。”
萧牧天将香插入香炉之中,随后吩咐道:“给他一支烟。”
关岳应声上前,掏了包香烟出来,开始拆封。赵思成偷瞄了一眼,烟盒上没有任何贴花、标语。烟盒里的香烟,烟身和海绵烟嘴,皆是纯白色。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关岳自烟盒了抖出一支,递给赵思成。后者不敢不接,自行掏出打火机点燃。待他深吸一口,一股浓郁的硝烟味,直冲大脑,嗓子里都是一片火辣辣的。“咳咳咳!”
赵思成锤着胸口,接连咳嗽,“这是什么烟?”
他的烟龄也有十几年了,从未有见过哪支烟,烟味这么冲。这是给人抽的吗?那边,关岳自顾自抽出一根烟来,一边点火,一边答道:“北境特供烟。”
北境特供。简简单单四个字,足见这种香烟何其珍贵。赵思成作为金城市的一流显贵,对军伍特供烟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从未想过,这种香烟这么难抽。萧牧天并没有理会赵思成,忽地提及了自己的军旅生涯。“还记得那一年,我刚晋升勋将,与汗青率虎贲铁骑进击尧国。”
“一场围剿战,我们以少胜多,缴获了十万余名战俘。汗青征询我的意见,问我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俘虏。”
“我说,我们的任务是攻城拔寨,要以最快的速度肃清路障,为后续大部队开道,没有时间管这些战俘。”
“放他们走,自然是不可能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于是,我一令之下,挖了数千米长的深坑,将尧国十余万战俘,尽数投进坑中。”
“活埋!”
赵思成浑身一个激灵。这就是当时,著名的尧国十万人惨案!别说是尧国子民,就是龙国朝野,听闻这则消息,都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不少人公然指责萧牧天做得太过。那是十万人,十万个家庭,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数字!太血腥了!简直就是战争绞肉机!投降不杀,在萧牧天的面前,从来都行不通。对于萧牧天而言,就没有战俘一说。他不接受投降!“只要上了战场,就没有退路可言。他们的手里,沾满了我同胞的鲜血,我不能代我战死的袍泽,接受他们的投降。”
接过关岳递来的一根特供香烟。浓郁的烟草香,与战火的硝烟味,一同弥漫开来。这一刻,萧牧天仿佛又回到了彼时的战场。那一晚,秋风萧瑟,塞北清寒。一条数千米长的壕沟前,站满了尧国的士兵。他们都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有人跪地求饶,有人痛哭流涕,有人面若死灰。也有人奋勇反抗,迎来的,是虎贲铁骑冰寒彻骨的枪芒。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反扑中,尧国的战俘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他们放弃了反抗,站在壕沟边沿处,满腿的泥土。迎着风,流着泪。十万余人,无人说话,唯有风声与哽咽声。叶汗青不忍心,找到萧牧天,想要为之求情,后者只回了他四个字:“仁不带兵。”
他并非不知道,这十余万人中,有不少人都没动过杀业。按理说,这些人是无辜的,不该死。可是,战场就是战场,只有你死我活,谁管你无辜不无辜!等到凌晨整点时分。虎贲铁骑抬着酒缸上来,给尧国战俘分酒。分到最后,酒水不够。就开始散烟,人手一根。烟丝不算好,味道很冲,还夹杂着戍边特有的硝烟味,但也算尽了仁义。让他们在上路前,尝了一下人间的味道。“自那时起,虎贲铁骑就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逢处理战俘之前,都会散一根烟,赠一碗酒。”
听到此处,赵思成面无人色,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命运。不出所料。待故事讲完,萧牧天掐灭烟蒂,施施然起身。“今日,我想再重温虎贲铁骑的规矩,只是没有带酒,你将就一下。”
“这根烟抽完,我送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