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搭话。 那个“百胜农家乐”，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去了。 去过一次就知道，谁去谁是大怨种。 很难想象，这样的农家乐还能经营下去。 若不是因为秦沛，他甚至觉得这种农家乐倒闭了也没有不好。 当然他极少去农家乐，不知道镇上一家是这样，还是都是这样。 至于农家乐存在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向秦沛提出也没用，或许以前还有用，现在可能已经完全归秦胜青管理！ 这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明明一塌糊涂，还非要说做生意不会差。 养殖鱼能不能让农家乐起死回生，他不敢保证，还要靠秦沛做出相应的判断……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换个人来管农家乐，不改善农家乐存在的问题，那农家乐终究无法持续火爆。 或许只能勉强维持生意不错的状态…… 当然这或许是秦沛想要的不错的结果。 这些其实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提供食材，至于人家农家乐怎么管理，应该是人家的事情。 秦沛招了招手，被秦胜青推着离开…… 在轮椅出门的一瞬间，秦胜青脸上的笑容凝固，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容。 秦胜青大气都不敢喘，感觉气氛非常压抑。 小心翼翼将轮椅推到车旁边，将父亲抱上车，收起轮椅放好，才坐在副驾驶，示意司机开车。 “你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秦沛直接开口骂道。 若不是行动受限，他的手估计早已经落在秦胜青的身上。 他都要气炸了，全程这个儿子一点忙都没帮上不说，还净拖后腿。 若不是自己态度诚恳，再加上身体变化可怜，可能要被人家直接赶出家门。 “爸，我后面可什么都没说。”
秦胜青觉得委屈。 “你都多大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
秦沛的手重重拍在座位上。 “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划不来了……”秦胜青还能说什么。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不对，只能硬着头皮被骂。 “老子早晚要被你气死！之前那么好的买卖，你非要作？现在只能做养殖鱼！”
秦沛每每想到这，就恨不得弄死秦胜青。 他很清楚若是能恢复青蟹的供应，农家乐就算再凉，也能死灰复燃…… 因为这青蟹在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 不论个头还是品质！ 只是偏偏林峰不再做青蟹，就连野生鱼做起来都是有风险，更不要说养殖鱼。 哪怕经过口味验证，也绝对不是百分之百…… “爸，您真的相信，他所说的养殖鱼能翻盘？即便味道胜过一般养殖鱼，但终究是养殖鱼。现在大家对于养殖鱼都不感冒！”
秦胜青忍不住开口道。 尽管他知道这些话说出，肯定要被父亲骂，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表面上看起来是林峰给予机会，但实际上不过是装样子故意那样说…… 目的无非就是将原本卖不出去的养殖鱼推销出去！ 要是真有大客户收购，又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就像网上某些带货主播一样，做了一出戏码而已…… 当然内心这些话，不敢直说，怕刺激到父亲，只能用尽量委婉的话语。 “那我请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看着我辛苦创建的农家乐，走向灭亡？”
秦沛怒斥道。 “至少我们无需担心会赔太多。”
秦胜青压低了声音道。 养殖鱼是一个坑，弄不起来半点水花，只会赔钱。 既然农家乐终究要倒闭，那将亏损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那绝对也是好事。 按照他的想法，现在什么都不做是最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沛手指指向秦胜青，身体在剧烈发抖。 他的儿子这样说，已经算是放弃拯救农家乐，对农家乐不抱有任何期望，毕竟在算赔钱。 自己从醒过来开始，想的都是如何拯救，而完全没有想过放弃。 最坏的结果是倒闭，但他要尽一切可能，让这样的事情不发生！ “爸……我知道这样说，您会很难受。但我们要面对现实……现在农家乐这种情况，已经救不回来。既如此的话，那就不必再投入。任何投入都会损失！”
秦胜青顶着压力，很认真道。 “放狗屁！”
秦沛怒骂道。 “农家乐存在的问题很多，并不仅仅只是青蟹断货的问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想要做成买卖，不能继续在镇上，要把眼光放向市里……”秦胜青滔滔不绝。 他终究还是觉得镇上的客源限制了农家乐的发展，哪怕再火爆，也比不上市里面生意一般的餐厅。 借着农家乐倒闭的机会，直接在市里扎根，绝对是生意上升的开始。 “呵呵……看来你直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还真的是我的亲儿子……镇上这么大的地方，你都做不来，还想去市里？谁给你的勇气？！”
秦沛冷笑一声，秦胜青的好高骛远展现淋漓尽致。 “我是有错，但不完全是我的错。就算火爆时期，我们所赚的也不多！”
秦胜青道。 “你想赚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换了许多海鲜供应商，他们的东西是便宜，但质量和新鲜程度太差……对比青蟹的优质，客人自然能发现更大的问题。这当中你获利得多少？”
秦沛本来不想提这一茬事，但现在不说，自己亲儿子要把自己当傻子。 如果不是海鲜出现了问题，失去青蟹，生意会差，但绝对差不到现在连一桌客人都没有的地步。 自己儿子聪明，以为用差的东西顾客不知道！ 只是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你又比别人聪明多少？ 人家上了一次当之后，还会再去？ “我……没有！”
秦胜青摇头不承认。 “要不要我回去查账？将你和供应商之间的账目摆在你面前？”
秦沛只要想查，并不是有多少难度。 “我确实用了一些便宜的海鲜，但质量上绝对没问题……我绝对没有中饱私囊。我也是想让农家乐多赚一点！”
秦胜青明显底气不足。 他自认为账目上没有问题，却也经不起父亲查，毕竟没有谁比父亲更了解农家乐状况…… 尽管父亲将管理权下放时间已经不短。 “在你没有接手之前，我们那东西是贵，但绝大多数货真价实……可你在胡乱搞。若不是青蟹让农家乐火了一波，农家乐死的更快。你的行为是直接断了根！我也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可你都置若罔闻……”秦沛瞪着秦胜青。 农家乐的东西都贵，这好像大家已经约定好了。 一旦要是卖的太便宜，顾客好像就觉得质量有问题。 毕竟大家都那么贵，就你便宜，或许你的就是假的。 已经卖出高价，那在质量和数量上不能太过分，不敢说每一道菜都货真价实，但最起码八成以上要做到，不然就会让人觉得受到欺骗。 他之前发现，秦胜青在一些菜的原料上耍小聪明，他便开口提醒，还以为他已经改了。 最近偷偷去了一次农家乐才知道，一点没改，反而是变本加厉！ 之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因为在他去农家乐的时候，当天就会叫厨房作假。 因为已经将绝大多数管理权交给秦胜青，他去的次数并不多…… 本身应该狠批儿子一顿，但发现秦胜青似乎也很烦心，再加上想要改变现在农家乐无客的状况，就一直忍着没说。 听到秦胜青居然要直接放弃农家乐，他再也忍不住。 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个儿子就是在故意搞死农家乐，然后打算在市里面开新生意，不然但凡正常人谁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发誓，我没有私心，只是想多一些利润……”秦胜青直接表明自己的意图。 “要利润，就要杀鸡取卵？”
秦沛质问道。 “爸，您就听我一次，镇上的买卖不行，市里面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我们放弃农家乐，将钱都投入市里面开餐厅……我会尽心管理，并且保证一到两年就可以盈利。”
秦胜青道。 “你以为市里面生意那么好做？”
秦沛摇了摇头道。 “当然。市里面人流量大，并且人有钱……尽管餐厅多竞争力大，但需要也大，只要能做出自己的特色，赚钱很简单。”
秦胜青自信满满道。 镇上农家乐和市里面餐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东西。 前期投入可能多，但后期盈利也多。 在这个年代就是这样，没有大投入，自然就没有大产出。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考察过？”
秦沛问道。 “是的。就做海鲜餐厅！只要有不错的海鲜供应渠道，稳赚不赔……我已经联系了几个海鲜供应商，他们手里的海货都是最新鲜……”秦胜青兴奋在讲述，完全不顾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对于农家乐的倒闭，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是特别伤心，反而有点窃喜。 他一直都觉得仅仅只是经营一家农家乐的话，人生实在是有些无聊，终究目标还是在市内开一家餐厅，高端大气上档次，顺带又把钱赚了，何乐而不为？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要说服父亲放弃农家乐，而改投海鲜餐厅。 “那你去做吧……”秦沛压抑着怒火，缓缓闭上了眼睛。 “爸，你同意了？”
秦胜青很意外，他还准备了许多话想要说服父亲，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答应自己，感觉像是在做梦。 “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与我无关。但从今天开始，农家乐的一切事情，也与你无关。我会让人来接手！”
秦沛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甚至连音量都控制在正常范围内。 他觉得自己不能与这个蠢子再生气，否则没病死，肯定要被这货给气死。 不懂得脚踏实地，只懂得做春秋大梦！ 市里面的海鲜餐厅不知道有多少家，能维持住不赔又有几家，至于赚钱的凤毛菱角。 有哪个海鲜餐厅老板不知道去维护好海鲜供应商？ 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市里面人流量是大，可人家凭什么来你家，而不去别人家？ 除非有之前青蟹这样的特色，餐厅或许能生意好，仅仅只是新鲜的普通海鲜，怎么就能脱颖而出？ 比起在市内出头，镇上的农家乐反而更好做…… 如果连农家乐都做不好，想去市里面做餐厅，那绝对是异想天开。 “爸……农家乐没有什么希望了。”
秦胜青此时才知道，父亲不是答应他，而且彻底将他踢出局。 “你可以这样认为，但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否则别怪我，把你赶下车！”
秦沛睁开眼睛，狠狠剜了秦胜青一眼。 即便最终无法拯救，哪怕还要搭上一些钱，他也一定要去做，十分坚定这个信念。 “我可以离开农家乐……如果我在市里面开餐厅，你会投资吗？”
秦胜青问道。 他不想试图再改变父亲的想法，因为很早就清楚，父亲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只是他明白，自己一个人想开餐厅，根本不现实。 “不会。”
秦沛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投资一个我觉得压根不可能成功的项目，哪怕是我儿子做的。”
秦沛道。 “您让我离开农家乐，总要付出一些什么……我知道我斗不过您，但我不想离开，您派来的人恐怕会很难受……”秦胜青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开口道。 以前他绝对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父亲说话！ “你在威胁我？”
秦沛冷眼扫了秦胜青。 “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管理农家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要一些钱不过分吧？”
秦胜青根本不敢与秦沛对视。 他知道这样说话的结果，恐怕父子关系会降到冰点。 “你想要多少？”
秦沛没有愤怒，他已经生不了气，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况且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他确实想要好好活着，不想因为生气而破坏身体。 “呃……”秦胜青有些意外，没想到父亲竟然真让自己说数目。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从前他要是敢这样说话，估计能被打出翔来。 或许是因为父亲生病的原因，没有那么暴躁，甚至愿意心平气和的说一些事情。 大概跟刚才发怒，好像没有什么用处有一定的关系。 不论如何愤怒，似乎也无法动手打他。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好机会…… 数字不能随便说，太少浪费机会，太多肯定不会答应。 “想好了再说。你在此期间，私账上多了多少钱，我后续会知道……”秦沛忽然间觉得，让秦胜青自己去闯，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一直以来都是将手里已经做好的现成买卖交给他，能锻炼出什么本事？ 什么好东西没学会，一手敛钱的本事倒是无人能及。 这事情做的隐秘，若不去仔细查账，根本不知道当中涉及多少钱。 “十……五万。”
秦胜青说话有点颤抖。 他必须要承认，不管账目上做的再隐蔽，父亲想查就一定能查到，大到数万，小到几块，都难逃追踪，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些钱按道理只要查出来，他应该要返还，否则可能要进监狱。 作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大概不会做的那么绝，但他也不敢保证。 现在听父亲的意思，只要自己报价合适，那么之前那些钱就不追究，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好事。 “十万，还是五万？又或者是十五万？”
秦沛问道。 从发抖声音来看，还知道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态。 “十五万……可以吗？”
秦胜青怯生生道，用力咽了咽口水，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本想说十万，但又觉得有点少，再加了五万。 要是父亲这边说给十万或者五万的话，他也不敢反对。 毕竟这钱跟捡来的没啥区别。 “在市里开一个海鲜餐厅前期需要多少钱？”
秦沛没有明确回答又问道。 “大概……二十来万。”
秦胜青赶紧回答道。 “那我给你出十五万，是不是太多了？你的意思，你的私账就只有五万？这是不是太少了？”
“不是，二十万只是前期费用，后续还需要花钱……”秦胜青不敢说只贪了五万因为远大于这个数字，他要给自己留出充足的资金。 餐厅前期一年内是不挣钱，想维持收支平衡不容易，他手里没钱的话，可能马上就垮掉了。 根本坚持不到挣钱！ “那是你该担心的事情。十五万是不可能的，我最多给你十万。”
秦沛砍掉五万。 “十二万……”秦胜青试图让父亲再多加一点。 “说十万就十万，多一块也没有。”
秦沛直接打断道。 “十万就十万。您什么时候给我？”
秦胜青除了接受，好像也别无选择。 “你什么时候彻底脱离农家乐，钱便什么时候到账。”
秦沛回答道。 “我可以立刻脱离。”
秦胜青道。 “你要想清楚，一旦脱离，这辈子就不要想从农家乐得到一分钱。我的产业也就只有农家乐，意味着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我一向说到做到……”秦沛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失败。农家乐无法再起来……说不准您以后还要靠我养。只要您给了我这个钱，我保证我绝对会好好赡养你。”
秦胜青表现相当自信。 一想到，父亲未来有可能靠他养，他在家里拥有绝对话语权，他内心就更加下定了决心。 一直骂他是废物的父亲，终究有一天会承认他的能力。 “有你这些话，我也算没有白养你。不过我还用不着你来养……”秦沛听到这样的话竟然还有些许欣慰。 不管事情会怎么样，但最起码还有这份心。 没有因为自己只给十万，而拒绝赡养他。 只可惜，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或者说，对于自己根本没有清楚的认识。 “您话也别说那么早……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秦胜青道。 “如果你赔完所有的钱回家，我可以给你提供吃的和住的地方，但一分钱都没有，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理由！”
秦沛毕竟是做父亲，不可能让儿子流落街头饿死，这是最后的兜底。 “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向您发誓，我会成功。”
秦胜青用力攥紧了拳头。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即便不能大获成功，最起码可以养活自己，哪怕活的并不好。 要是只能回家，那就说明父亲认定他是废物没有错。 “发誓有什么用？发誓就一定能成功？”
秦沛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在您的眼里，我脱离您一定不会成功。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在依靠您。可只有我知道，我从来没有独自打拼事业的机会，我会证明我自己。”
秦胜青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敢说过这样的话，尤其是当着父亲的面。 一个眼神可能就让他噤若寒蝉。 “唉……”秦沛无奈叹了口气，不想再说什么。 很多时候，自认为对自己很了解，但实际上别人对你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 人生可能需要撞一下南墙才知道疼，才会回头。 “爸，你准备让谁来接手？我会全程配合。”
秦胜青不必再说什么证明自己，没有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 “不需要，你也不必管，只要你不从中作梗就好了。”
秦沛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还没有想好。 有了秦胜青这个反面教材，他可能会找一个相对比较听话的。 “我绝对不会……” “停车。”
秦沛忽然间对司机喊道。 司机不敢急刹，缓缓靠边停下来。 “爸，您是要方便？”
秦胜青连忙问道。 “下去吧。”
秦沛道。 “啊？”
秦胜青有点诧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车也是农家乐的，你也不能坐。”
“爸，你不是让我走着回去吧？”
秦胜青脸色一变，这连一半路程还没走到。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想坐车自己去买……” “用不着这么绝情吧？捎我回去，我给油钱，总可以吧？”
“不行，这是私人车。我不差那点油钱，你是自己下，还是我让司机请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