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知道这样开口问，对林峰来说有点为难。 要是在从前，他绝对不会这样问。 人家话已经说的很清楚，青蟹已经不做了，野生鱼类做的非常好。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不仅为难，而且还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可他同样知道，现在能挽救农家乐的生意，只有林峰手里的优质青蟹。 自己的儿子总有千般不是，终究是自己儿子。 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当初创立的农家乐毁于一旦。 哪怕最终会得到否定的答复，这样的话他还是要说…… “恐怕不能……”林峰摇了摇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知道对方的目的，也惊讶于秦沛的变化，但这并不表示愿意与对方重启生意。 不说别的，从秦胜青的角度压根就没有把他当成是平等的位置。 撕毁合约的事情能发生一次，便有可能发生无数次。 永远都不要指望没有契约精神的人会发生什么改变…… 暂时的改变只是因为利益，后续一旦要是认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依旧还是会做重复的事。 在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他自然明白是否要跟对方做生意。 如果秦沛重新掌控农家乐，那他或许可以考虑…… 不过以现在秦沛的状态，不要说管理农家乐，连自己的身体的管理都成了问题。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可考虑的！ “是因为之前我们撕毁了合约？关于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的问题。或者确切的说，是我这个逆子的问题！”
秦沛承认自己这一方的错误。 他很清楚，想要重新恢复交易，一定要放低姿态，抱着求对方的态度来谈，或许有可能成功。 哪怕是基于平等身份，都没法谈，更不要说高高在上。 因为目前的状态是，人家林峰离开他们可以活得好好的，而他们的农家乐离不开林峰手里的青蟹。 不然何须腆着老脸来说这样的话…… “谁的问题不重要。我现在不怎么抓青蟹，所以真没法合作。”
林峰继续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理由，在不得罪秦沛父子的情况下…… 他并非怕得罪秦沛父子，只是觉得秦沛这样的状况，还能来谈生意，实在是有点不忍心直接拒绝。 秦沛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一遭，却还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要怪就只能怪他的好儿子！ 完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向林先生道歉！”
秦沛回过头厉声对秦胜青道。 秦胜青先是一愣，然后低着头用含糊不清的语调道：“抱歉……之前那样做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不道歉还能怎么样？ 今天不是来谈生意，而是来求生意的。 人家可以选择给或者不给，而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反感，大部分话由父亲来说，自己只在关键时候开口，希望能化解矛盾。 父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只能配合。 要是别的态度，那事情肯定成不了。 “话都说不清了？你真是让我太失望。前后我才住了几天医院，生意就被你搞得一团糟。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儿子？”
秦沛大声教训，换气似乎有些困难，连续咳嗽了几声。 “爸，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秦胜青道。 “混账！我怎么能不生气？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什么进货渠道都可以没有，但小兄弟这边绝对不能有问题。当初我们就是合作的早，不然根本轮不到我们……”秦沛真的很想，把儿子的头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正常的做生意思维都没有，在农家乐生意还没有稳固的情况下，莫名与最火原料的供货商闹掰，说是缺心眼都算是表扬。 若是因为涨价而谈崩还情有可原，问题是有合同情况下，林峰方面不可能贸然涨价。 尽管儿子没说，但他猜想是自己的儿子在故意压价，导致双方合作破裂。 这一番操作真的太迷了…… “是我财迷心窍……”秦胜青哪敢反驳，现在不管父亲说什么，他都要受着。 “财迷心窍？亏你说得出来。没有那优质青蟹，农家乐的生意能那么火爆？你这是忘了本！”
秦沛说这话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 “秦先生，身体要紧，千万不可动气……”林峰开口劝说道。 秦沛转过头苦笑了一下，无奈道：“我这儿子年纪不小，但实际上做生意的经验太薄弱……不要说比起你，就算是才做生意一两年的人都比不上。其实这也怪我，之前大包大揽，没有给他足够的锻炼……” “您这么说客气了。您的这个儿子野心可不小……”林峰说道。 “他就剩下野心了。没有能力，只有野心，有什么用？若不是我现在身体不允许，农家乐的生意我绝对不会交给他！我自己闭着眼都比他做的好。”
秦沛说的话发自肺腑。 他现在完全是因为身体跟不上，否则一定收回农家乐的管理权！ 秦胜青没有说话，但脸色很不好看，被父亲当着外人面这样说，他内心当然极度不爽。 自己纵然有千般不是，私下里只有两人，随便怎么说，毕竟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可在外人面前教训，那就是不给面子，而且还打他的脸…… 要不是涉及到生意，或许他已经当场暴发了！ “您还是先以身体为主。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养好身体才能享受生活。”
林峰当然不能说，可以与秦沛合作，不能与秦胜青合作的话。 那不就是在逼迫秦沛？ 生意什么的再重要，还能有身体重要？ 以秦沛现在的状态，要是再出现问题，绝对不是小问题，可能直接涉及到性命。 人一旦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得对啊。不过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能不操心……现在农家乐几乎没有什么生意。我只能是腆着脸，与小兄弟寻求合作。现在能拯救农家乐，就只有你了！”
秦沛只能哭穷。 实际上必须承认，虽是哭穷，但说的几乎全都是事实。 “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青蟹后续没有了……” “小兄弟要是觉得价钱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商量……只需要帮我撑上几个月的时间就行。”
秦沛现在需要生意恢复正常，再想办法转型。 如今冷清到极点，每一天都在赔钱，所有的海鲜原料都在亏损，一旦过了新鲜期，就只能扔掉。 “青蟹有，但之前那种质量的没有了。”
林峰一脸认真道。 “那是什么质量的？”
秦沛问道。 “与市场上的质量差不多……您要是非要不可，我也是联系市场上的青蟹，因为我手里没有。”
“怎么忽然间没有了？”
秦沛当然不能接受市面上的青蟹，还是想问清楚缘由。 “打渔这种事情本就是运气，不是我能决定的。”
林峰只能这样说。 对于这样的解释，秦沛当然不满意，凭什么之前林峰每一次都能获得那么多只青蟹，而现在就一只都没有了？ 到底是没有了，还是林峰想说没有了！ 可人家都已经这样说，他直接反驳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看林峰态度似乎很坚决，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再继续磨，可能只是浪费时间。 “市面上不会出现那样的青蟹……”林峰不忘再补充。 秦沛怎么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仅是他们没有，其他人也不会得到这样的青蟹。 林峰并非拒绝与他们合作，转而与别人合作，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做青蟹。 这也是他一开始所说的结论…… 只是他觉得，林峰在生气他的儿子撕毁合同。 “爸……那我们走吧。人家不愿意给这个面子……”秦胜青冷哼一声开口道。 从他的观点来看，林峰只是找了一个理由不想合作而已。 他不知道从前林峰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那么多的青蟹，但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没有。 能卖出那么高的价钱，有哪个打渔人会拒绝？ “你闭嘴。给不给面子用得着你来说？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给你面子？”
秦沛怒不可遏。 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纯属脑残。 既然是求生意，人家不给，那也很正常，翻脸说讽刺的话，算什么玩意？ 人家欠你的？ 他现在要是能站起来，肯定狠狠甩秦胜青两个耳光，最好把嘴直接抽烂，让其别再废话。 “我……”秦胜青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如此生气，他只是随口说句话。 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没法做生意，那还需要客气什么？ 说到底，他从一开始就对林峰不爽，对方不跟自己谈，非要找父亲谈，再加上对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渔民。 “小兄弟，你要是有气的话，就给他一耳光！”
秦沛对林峰道。 “爸……”秦胜青顿时有点慌了。 自己的父亲让别人抽自己耳光，这是亲生的吗？ “你要是敢躲闪或者还手，就不要认我这个爸！”
秦沛怒斥道。 “算了秦先生……我不是您，动手打不合适。况且我也怕手疼……”林峰微笑摇了摇头道。 “你什么意思？”
秦胜青瞪着林峰。 “某人可能脸皮比较厚……”林峰调侃道。 “我……”秦胜青想骂脏话，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发现院子里那只狗在盯着他。 他已经领教过这狗的凶残，为了一时的痛快，太划不来了。 “小兄弟，你的野生海鱼的质量怎么样？”
秦沛忽然开口问道。 既然青蟹没戏，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问鱼。 即便没有达到青蟹的程度，要是有不错的质量，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野生海鱼的价格比较高，但还比不上青蟹，这也算降低成本。 “我与别人有往来交易……不与第三方买卖。”
林峰并没有直接回答秦沛的问题。 秦沛即便对海鱼有想法，他也不能答应，与俞白涛的合作算是很愉快，后续还有其他合作。 如果掺杂进来第三方，数量如何分配成了最大问题。 他可不想为这种事情而头疼。 本来挺简单的事情，没必要整的太复杂。 “每次大概能有多少收成？上百斤？”
秦沛并没有因为林峰的拒绝而停止发问。 “差不多百十来斤。”
林峰回答道。 “我只要总量的三分之一，按照你给别人交易价格溢价百分之二十，如何？”
秦沛试探性问道。 价格上浮二成，他觉得已经是能让对方心动的价格。 而且如此，他也能掌握林峰与别人的交易价格。 这鱼的质量肯定不错，不然的话，与市里面的海鲜餐厅也无法长期合作。 要知道市里面比镇上竞争更激烈！ “不行……你不是第一个来谈涨价分鱼的。只是我既然已经答应别人，就不能在私下里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林峰直接拒绝道。 “不是我有意挖墙脚……只是我那边确实需要续命。”
秦沛不愿如此，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 “秦先生，若喜欢吃鱼，下次出海回来我可以送您一条，对于你恢复身体有好处。不过做生意就免了！我虽想帮你，但无能为力……”林峰并不打算改变想法。 可怜归可怜，生意归生意，不能因为可怜，就让一部分生意给秦沛。 这不仅对不住俞白涛，也容易出问题。 在生意上，尽量不要掺杂太多的情感，不然有可能输在情感上。 “难道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秦沛话语中掩饰不住失望，但并没有因为林峰的拒绝而翻脸。 翻脸无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我这倒有一个建议，不知道秦先生是否愿意听……” 秦沛眼睛一亮，连忙道：“请说，洗耳恭听……” “我手里有一批养殖鱼……” 林峰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秦胜青的嘲讽。 “养殖鱼你也好意思拿来说？我要是愿意，养殖鱼想要多少有多少！”
“既如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位，慢走不送……” “你以为我愿意待在你这破地方？呵呵……”秦胜青早就想离开。 “闭嘴！听别人把话说完！”
秦沛怒声道。 他觉得这种习惯非常要不得，别人话都没说完，就妄自揣测别人的意思，未必是别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林峰说的是养殖鱼，似乎没有什么稀奇，但既然这样说，一定不寻常。 难道人家不知道养殖鱼满大街都是？ 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注定要错过许多东西。 “还说什么？他能说出什么花来？拿养殖鱼来打发我们？我们是要饭的吗？这不就是羞辱吗？”
“好歹你也是刚刚死里逃生的长者，如此苦苦哀求，他竟然毫无同情！这种人连一点感情都没有。我觉得跟他没有什么可说的！”
秦胜青喋喋不休道。 此时他似乎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来鄙夷林峰。 这可是一个老者向你祈求生意，你从头到尾拒绝，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青蟹不给，野生鱼不给，拿养殖鱼来羞辱别人？ “什么时候做生意，也要靠同情了？”
林峰不由得觉得好笑。 对方居然能选取这样的角度，还真的是太新奇了。 这已经不是不要脸的问题，而是把脸踩在脚底下，还在指责别人。 “你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我爸给你说那么多，就是在浪费时间……”秦胜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比起某个让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父亲来收拾烂摊子，到底谁冷血无情？”
林峰没有客气，怼道。 “又不是我让他来的！我已经说过，你这种人根本不可能讲情面的……” “当初你以降低价格来撕毁合约的时候，讲过情面吗？既然你连情面都不讲，要求别人对你讲情面？今天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
“我已经向你道歉了，还要我怎么样？”
秦胜青怒气腾腾道。 “你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道了歉就可以了？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父母，做什么都可以原谅你？你既是成年人，就要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实话告诉你，今日若不是看你爸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留在院子里这么久？”
林峰说道。 这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要是秦胜青一个人，他连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直接赶出去了事！ 一个连正常思维都没有的人，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 “我也告诉你，我压根也不想来。就算农家乐经营不下去，我也不至于饿死，没必要在你这种人面前低三下四。”
秦胜青迫不及待想要推着父亲离开。 “你别推我！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秦沛卡住轮椅，脸色气的发青。 “爸，你不会真的想要他说的什么养殖鱼，那明显是骗人的。他肯定是卖不出去，才向我们推销，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秦胜青觉得父亲太过于相信林峰。 听对方说完又能怎么样？ 难道养殖鱼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秦沛怒吼道。 “爸，你可别忘了。现在的你只能依靠我……农家乐干不了，大不了我做别的事情，依旧能发财。”
秦胜青对于自己做生意的本事还是相当有自信。 农家乐之所以失败，原因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是父亲干涉太多，没有按照他的思路来，要是一开始听他的，一定不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只是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反正也不是只有这一个生意门路，他正好可以尝试别的生意。 “发财？别做梦了！你以为现在获得农家乐的管理权，我就听你的？我告诉你，我只要愿意，一分钱你都拿不到。甚至管理权，我也可以移交给别人！”
秦沛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 “我是你儿子，你不留给我，留给谁？”
秦胜青有点慌了，强迫自己冷静。 父亲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这样说就一定做得到，尽管他已经往前控制农家乐的管理权，连法人也变更为他，但父亲肯定有自己操作方式。 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硬碰硬，只能谈感情。 “我的钱，我愿意留给谁就留给谁。我死之前，可以全部都捐了。有种你就靠自己本事养活自己！你要是做得到，你就算个爷们。”
秦沛手指指向秦胜青。 自己这个儿子终究是眼高手低，自认为天下无敌，实际上离开他狗屁都不是。 连一个已经火爆起来的农家乐都管理不好，还能做什么？ 还妄图做别的生意，还不是要他的钱，最终结果他都已经预见到了…… “我……我错了。”
秦胜青最终还是没有硬起来，瞬间就怂了。 不管他要做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还活着，就需要钱。 而这个钱只有父亲才能提供给他！ 要是父亲真的一咬牙，什么都不给他，那他多半会饿死。 没有本钱怎么做生意，不过是异想天开。 暂时的认怂算不得什么，等真正获得了钱，到时候便能真正支棱起来。 “真是狗屁都不是。”
秦沛眼神中满都是失望。 要是秦胜青能底气十足说自己能养活自己，他还会欣慰，不过想想也就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鸟，始终难成大器。 留个农家乐给他，即便手中没有钱，也可以衣食无忧，但没想到现在已经被他败坏的不成样子。 “爸，我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只是一时气急……”秦胜青压抑着怒火解释道。 “一个成年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有脸废话？等你什么时候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你说话才能有底气。从现在起，闭上你的嘴，没让你说话，你就别说话……否则我真的会让你一分钱都得不到。”
秦沛瞪着秦胜青。 这个家伙说话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他要是林峰的话，也不会跟这种家伙合作，况且明明还有别的合作者可以选择。 秦胜青咬着牙低着头，闭紧了嘴巴…… 他不认为自己说错什么，可偏偏连说话的机会的都没有。 “小兄弟，你可以说关于养殖鱼的事……”秦沛面向林峰，仿佛换了个人。 “其实没有必要。我这些养殖鱼有合作对象……”林峰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