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弋零的身形骤然僵住,面染寒霜,良久无言。卡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不止,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荡起《二泉映月》的BGM。我勒个天!我家尊贵的先生是被未来太太残忍拒绝了吗?明明前一秒还缠绵暧昧的车厢,温度仿佛瞬间降到零下几十度,寒风刺骨,裹带着细碎尖锐的冰凌刮得人生疼。果然!他刚刚就应该直接跑路的!呜呜呜,起码能保住一条小命不是!“停车,”洛攸悠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我想回家……”头疼欲裂。心里似乎有一个东西不断塌陷,下落,坠入漆黑泥泞的池沼,坠入没有尽头的深渊。与其得到,不如放掉。可是……为什么这么这么这么难受呢?宫弋零说:“送你回去。”
他知道她口中说的“家”不是“他们”的家。“不用啦。”
黑暗的沼泽泛起一圈涟漪。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在意她的安危,不能直接把她扔在路边吗?到此为止吧,再多撑一秒都是煎熬啊。宫弋零没有表态,卡尔不敢自作主张地停车,洛攸悠动了动,一半的视线染上灰白,另一半模糊不清。她盯着车门,把手左摇右摆,忽然似哄散的黑蝶瞬间迷乱了意识……无边无际的黑暗。*璀璨之星。兰迪看完手中的检查报告和病历,冷淡地说:“不能用药。”
他是Zero的私人医生兼朋友,为什么要大半夜被叫来给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看病?宫弋零的眉头皱了一下,为他的态度,也为他的结论,视线始终锁定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孩身上,“理由?”
察觉到他的不悦,兰迪暗暗紧了紧拳头,“她以往服用过超量特效药物,身体已经产生很严重的抗药性,普通药物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作用。”
也因为这样,迷药才没有及时发作,且效果不大。他实话实说,只不过稍微夸张了些,想让宫弋零知难而退。尚且稚幼的年纪,居然长期摄入成年人都不一定受得了的剂量,这种连她家人都不在乎、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女人还管她做什么?然而宫弋零却无动于衷。兰迪心下着急,补充道:“而且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很大,轻则恶心、呕吐、记忆力减退,重则复视、共济失调、永久性头痛。从检查报告里可以看出她已经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强效止痛药,这也是导致她突然昏厥的主要原因,催情激素和体内残留的神经麻痹成分产生了化学反应……”他说这么多,无非是希望宫弋零能够放弃洛攸悠。以前Zero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现在见他倒是破天荒地对女人上心了,可居然是个保不准哪天就会猝死的麻烦精,简直不可理喻!在兰迪心目中,Zero是尊贵卓绝如帝王般的存在,注定将站在世界的顶峰,而他的伴侣也应该是同样出色且对他有所助益的女人。眼前的女人哪点配得上?不!绝对不能是她!宫弋零清灵的眼眸无波无澜,亦如他无可动摇的心意,“Randy,你是国内最顶尖的医生。”
兰迪面有怒色,罗里吧嗦半天,他的态度竟然没有丝毫变化,还反过来质疑他的能力?他咬咬牙,负气地开始收拾器械,“再好的医生遇到乱吃药的病人也无可奈何。”
为了Zero的终身大事,他委屈一点承认自己“做不到”又有何妨。宫弋零一脸漠然,早已洞悉他的想法,也不阻拦他想要离开的举动,而是侧头对候在一旁的蓝裙女管家吩咐道:“通知Elvira来。”
“是。”
“等等!”
兰迪都要走出房间了,猛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居然打算叫Elvira来这边?你明知道她……”顿了顿,“明知道她现在从加拿大赶过来有多不方便。”
一定要这样吗?为了这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兰迪的脸色异常难看,是了,Zero太聪明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样的,也很清楚他的软肋在哪里。宫弋零很平静地说:“至少她时刻记得自己是一名医生。”
一视同仁。兰迪难堪极了,仿佛被甩了一记无形的耳光。他全是为了他好,却被视为公私不分没有医德?他愤恨地瞪向洛攸悠,胸口起伏不定,觉得此刻的屈辱都是因为她。再三权衡,终于妥协,“好,把她交给我……”反正救得了她一次,救不了一辈子,就当医条死狗好了!宫弋零说:“就在这里。”
“不行!这里……设备和药品都不齐!”
兰迪气得跳脚,Zero不信任他!“列清单。”
言下之意,必须在这里,缺少什么他会叫人准备,没有半分商量余地。兰迪简直快气疯了,“这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就这么舍不得她?还是说你不放心我?觉得我不会好好医治她?”
宫弋零凝视着床上唇色苍白而双颊却又因药物异常潮红的女孩,眼底的心疼无声表明:他不是昏了头,也不是不信任兰迪,只不过是不放心她罢了。“那便证明给我看,你会好好医治她,直至痊愈。”
“好!”
怒极之下的兰迪脱口答应,继而愣住。该死!他给他下套?痊愈?开什么玩笑!宫弋零这才舒展眉眼,唇勾一分,“Randy,说到做到。”
“……”兰迪面色铁青,常人或许会被他这“纯净友善”的笑容迷惑到,但他跟他十几年的交情,非常清楚这是他“奸计”得逞才会露出的表情。明明有一张温和无害的皮相,内里偏偏住了只狡猾得不得了的万年老狐狸!可怜他气急败坏一通,什么让步没捞着,反而莫名其妙摔进一个大坑里……简直心塞得不行!*深夜某处。“一帮没用的东西!跟踪跟踪不到,监视监视不了,现在连谁把她带走的也不知道,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意义?统统给我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