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的左腿还在抽筋，小腿上的肌肉一次一次地绞紧，她连几个哆嗦，惶惶然地抬头看向四周。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欢乐。她站于数千人中，满心惶恐，笑不出来。在这里，她不再有任何人的庇护，她得完全靠自己。她这二十一年来，就这一年半，经历了山崩地裂，烈焰永生。到了此刻，她又被丢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看似绝路，没有归期。童心晚耳朵里嗡嗡地叫，脑子里一阵阵地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左脚上的力气开始慢慢消失，她也慢慢冷静了。她得先找个地方坐下，再想办法联系警方。这样大规模的庆典活动，一定会有警察在这里维持治安。现在据莫越琛被带走的时间还不长，可能他人还在冰岛，若来得及，她能拦下那些人，把莫越琛救回来。童心晚扶着一边的车，一点一点地往前跳动。车祸时并不是她遇上的最艰难的时候，那时候她身边还有赵安琪，有医院，有护士有认识的人在帮她安慰她。此时才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她只有她自己，她还担心莫越琛的安慰。所以她不能倒下去，她得好好地找到莫越琛，她还得顾忌腹中的孩子，让孩子平安。她这一生还从未如此冷静和坚强过，从刚开始的混乱惊恐状态，到现在冷静镇定的状态，她用了四十分钟。欢呼的人群一直在往前涌，她独自逆行。终于，她看到了站在警车前边维护秩序的几名警察，顿时一阵狂喜，用尽力气朝他们跳了过去。五步四步三步……就在最后一步时，她看到了那位服务生出现在警察身后！她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和那人对视几秒，掉头就跑。可是她哪能跑呢，这一下子，直接摔到了地上。双肘结结实实地和大地亲吻了一下，这么嘈杂的声音里，她都能听到骨头撞到地砖上时的咔咔声。一阵剧痛中，两个路过的女人扶起了她，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童心晚用最简单的英文向她们求救，想请她们帮忙找警察过来。但往那边看时，那位服务生还在那里站着。她突然想到，若她就这么过去，那位服务生很有可能有办法骗过警察，把她带走。她定了定神，请女人扶她去附近的小店里休息。进了店，想办法藏起来再说。两位女人挺好心的，把她扶进了路边的一家汉堡店。店不大，但是有后门！没一会儿，那位服务生果然找过来了，在店里找了一圈，去了卫生间，再找去了后门处，匆匆追了出去。一直躲在厨房门后的童心晚终于舒了一口气，她一身瘫软地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几乎虚脱了。折腾到现在，已经是暮色沉沉。童心晚艰难地挪出汉堡店，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回走。警察已经换了位置，不在先前那个位置巡视了，她得再找他们。真的，童心晚好像就这么扑倒在地上，睡着了拉倒。作场梦醒过来，她的莫叔叔还在身边躺着，正微笑吟吟地拿着她的发梢逗她，等她醒来。“心晚！”
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上，吓得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飞快地扭头看，只见封衡正一脸焦虑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是你带走他的吗？”
她楞了楞，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焦急地问道。她的力气已用空了，身子直接往他的身上倒去。“谁带走他？你的轮椅呢？我刚刚还以为我认错了。”
封衡立刻扶稳她，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前。“那你为什么会来？”
童心晚还很怀疑。他怎么就出现得这么巧呢？“就是觉得担心你，所以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封衡把她放到车上，飞快地抓过放在一边的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汗。她的头发都汗湿透了，脸色极为难看。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童心晚小声说：“他生病了，有人从医院带走了他。是你吧？你把他还给我。”
“不是我。”
封衡眉头紧锁，低声说道：“我们先回酒店，我来联络他的人。”
“我要去找警察，如果不是你，你带我去见警察。”
童心晚直视着他，语气有些冲。封衡沉默了几秒，点点头，“好。”
车子直接开向警局。封衡在国外生活这么久，英文和意大利语，德语都说得不错。沟通起来毫无障碍。医院调来了监控，但是很可惜，没有拍到人的正面。有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女人，一群人都戴着帽子，穿着当地随处可见的庆典活动衬衣，单从背影上来看，男的都不是封衡，时间就在童心晚离开医院后十分钟。“我要是没离开就好了……”童心晚自责地说道。“那你可能会被他一起带走。”
封衡和卫东那边联系上，那边一直没能联络到童心晚和莫越琛，也在着急。“真不是你吗？”
童心晚看着封衡，还是心有疑虑。他总是出现得这么巧，太巧了。“真不是，我发誓。”
封衡扭头看向她，诚恳地说道：“童心晚，若是我做的，我现在就向你承认。”
童心晚还真希望是他做的，那他提条件就好了，总能换回莫越琛啊。现在不知道对方是谁，不是要急死她了吗？“你不放心我，没关系。卫东会赶过来接你的，我们先回去。”
封衡抱起她，大步往外走，“新轮椅会直接送去酒店，我给你单独准备房间。”
童心晚闷了好一会儿，小声说：“若真的不是你，我谢谢你。若是你……”“我还真希望是我，这样我就能拿你来换他。你会换的吧？”
封衡低眸看她，语气有些生硬。“他不会希望我被别人弄脏的，我会和他死一块儿。”
童心晚抿抿唇，倔强地说道。封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把她放到了车上，淡淡地说道：“你赢了。”
童心晚这叫赢吗？她真快急死了。封衡也住在那家酒店，他本来就是冲她去的。童心晚向他描述了那个服务生的样子，在酒店里仔细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他。酒店的服务员数百，也不可能因为几个国外来的人，立刻把所有人的资料都拿到他们面前来让他们找人。若真是他们的人做了什么坏事，酒店方是要负责任的，若能推开的，谁会傻到往自己身上揽事？从国内赶过来要转机，前后可能城要两三天，卫东晚上的飞机出发，到这里也得大后天了。童心晚坐在露台上，一直盯着下面看。她希望莫越琛会突然出现，他那么厉害，没什么事可以难倒他的。“心晚，喝点牛奶，吃饭吧。”
封衡亲手推着餐车进来了。童心晚到现在没吃没喝，也没有梳洗，样子很狼狈难看。他看她坐着不动，又去浴室拿了毛巾过来，想让她擦擦手脸。“封衡，真不是你做的吧？”
童心晚转头看他，嘴角发颤。“绝对不是。”
封衡跪坐到她的面前，仰头看她的脸，“心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前晚放下手机，我心里就开始乱跳，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你。我本来想订机票，但怎么想都不安心，所以是租了飞机直飞过来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
童心晚哪有心思听别人表白啊？她的心都快为了莫越琛裂开了。“吃饭吧。”
封衡苦笑着站起来，推着她到了小桌前，把饭菜端到她的面前。童心晚盯着饭菜看了会儿，抓起筷子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莫越琛，才有力气在下一次恶人靠近的时候，她能跳得再快一点。“你的手肘……”封衡拿了瓶碘酒过来，指她的手臂。袖子都摔破了，伤口已经结痂。“我等下自己来。”
童心晚冷着脸说道。“心晚，真不是我……”封衡有种无法辩解地沮丧感，“我带走他有什么用呢？”
“可是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带走他呢？为什么要带走他呢？”
童心晚抬头看他，也陷入了无力的沮丧中。“我会尽我能力找到他，毕竟就像你说的，我想在你面前做一个完美的人。”
封衡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肘，用棉签给她擦拭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