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平害怕公路上遇到警察直接认出他把他带走,所以他出城区的时候走的都是一些羊肠小道,因而他的车速并不快。他原先在狱中认识了一个专门搞这种跨国贩卖人口的华裔泰国人,经常把一些山区的男童和一些穷人的女儿卖到泰国去。那人出狱之前,他已经和那人联系好了,到时候就把寻歌带到交易的地方卖了。把这贱东西卖到泰国,既是替自己报这些年坐牢的仇,还能拿到一笔钱,很划算。亲情不值钱,钱才是最值钱的。其实聂平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是个壮志凌云的青年,和寻歌的母亲也算是一见钟情。可惜虽然赶上创业的好时代,几次创业却屡屡失败,最后沉迷于赌博慢慢地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暴脾气,输的钱越多越想赢回来,可是却越输越多,一回到家动不动就喝酒打人发脾气。寻歌从来不觉得他算得上是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他从没去过她的一次家长会,哪怕她的所有答题卷都是样卷一样展现在所有家长面前,哪怕她得了那么多的奖状,颇受老师的青睐。他对她永远只有打骂辱咒。他甚至一次都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更遑论尽一下丈夫的责任了。母亲心善,收养了可怜的流浪在医院的阿错,聂平刚开始因为家里又多添一分碗筷气得和母亲大吵一架,母亲想离婚,他又贪母亲做护士那点可怜的工资,不肯离婚。他是杀人犯,是失心疯,也不是她的父亲。寻歌一边屈辱地忍着泪花,一边咬着牙不说话。他就像一条疯狗,稍微一点动静就会随便乱咬人。寻歌逼迫自己冷静,努力去想一点对策出来。-正值冬季,陆之南独自开车一直疾驰,在距离悬崖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车,改成步行慢慢走过去。聂平现在是戴罪逃狱,他已经通知警方追捕,估计聂平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不敢走大道,只走了羊肠小道。他原先看聂平的行驶路线以为他是要往寻歌的老家回去,当年父亲去把陆向通接回来的时候,带他去过一次,他略有印象。可是跟过来才发现聂平似乎是为了提防什么知道他行踪的人,所以刻意先假装出去老家的路,然后最后却来到了悬崖。他如果没猜错的话,聂平为了防范的人是纪信哲。纪信哲是最先知道他逃狱的人,估计一早就在视奸聂平的行踪,而聂平心里也有数,所以刚开始就放个烟雾弹给纪信哲一个假的信号让纪信哲以为他是回老家,纪信哲救寻歌心切,想必是直接走高速炒近路,等他发现聂平不是回老家,他在高速上也是骑虎难下。空旷的悬崖边,连个畜生的影子也找不到,陆之南提着一颗不安的心搜索着四周所有的地方,企图找到一点寻歌的踪迹。寒风冷冽,地上的草稀稀疏疏,大多都枯黄,四周几乎没什么数,只有一边是光秃秃的山丘。他不敢大叫寻歌的名字,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躲在暗处的聂平,对寻歌有什么危险。也怕寻歌可能……已经没办法再回应他了。不,不会的……心猛地缺了一大块,仿佛被人抽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这种紧张迫使他再也忍耐不住,他朝着这一大片的空地,喊道,“寻——歌!”
-寻歌听到这一声炽热的深情的呼唤,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眸子里瞬间水光肆意。是陆之南。竟然是陆之南。聂平将她送到这里,然后打了个电话,在一堆石头里拿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的钱,聂平把她吊在了悬崖边上。为了恶心她,防止她有任何逃亡的可能,他故意倒吊着她,让她双脚朝上,让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他似乎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那个人,然后开车飞快地走了。寻歌知道,他是在这里等得时间太久会被警察发现,所以马上转移地方。她想,聂平谋划这起绑架贩卖她的计划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另一边的人也不会那么信任地直接先把钱也一起给他,供他逃亡。寻歌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涨红了脸,喊了一声,“之南!”
声音不大,而且很短。寻歌在这里被吊着好一会了,整个人都已经晕乎乎的,十分缺氧,但她不想放弃任何一点求生的可能,又喊了一声,“之南!”
下一秒,寻歌忽然就看见了从悬崖里多出来的陆之南的脑袋。这一瞬间,寻歌感觉所有的委屈害怕紧张,全部都有了终点。看着这张熟悉的完美的脸,寻歌的脸上泪水肆意流淌。寻歌因为倒立缺氧而满脸涨红,她凝着陆之南,轻声呢喃,“之南……”陆之南只感觉他仿佛是一口枯井,忽然之间被注入了无限的水源,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冷静地说,“不要怕,我马上拉你上来。”
饶是他再冷静,寻歌也听见了他声音里的颤音。然而,就在这一刻,忽然,陆之南似乎是被人狠狠一踹,整个人猛地也往悬崖这边栽了下来。寻歌瞪大了眼,难以置信这瞬息之间的巨变。她只知道,这回她是真的害惨陆之南了,毕竟像陆之南这么警觉的人,难得会这么轻易被人阴了去。陆之南被踹下来的位置距离寻歌有些遥远,眼看着陆之南要掉下去,寻歌慌张地扬长了手臂本能地双手够出去,去拉住了陆之南的手腕。她使出了这辈子所有还没花出去的力气。寻歌涨红着一张泪水横流的脸,紧张得不行,吃力地说,“之……南,你千万,千万……不要……”出事。话还未落,又是狠狠一个踹脚的声音,悬崖上不远处也有人仿佛被踹了一脚,不久寻歌就听见了一阵打斗声。陆之南正想用脚去勾住一边的岩石,企图减少寻歌的拉力。然而很快,一个矮个秃头的猥琐男人探出头,寻歌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脚心,疼得她几乎立时倒抽了已经口气,眼泪直流,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掏空,她的手下一瞬不听使唤地松开了。她大骇,甚至来不及感受脚心锥心的痛,失措地看进陆之南的眼里。天旋地转之间,她只看见了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浓烈的恨。她知道,他以为她是贪生怕死,故意松开了他的手。她的心像是骤然被灌注了整个太平洋的水,压得她再也喘不过气,难以呼吸。与此同时,边上的打斗声戛然而止,那个矮个秃头的男人也被人狠狠一脚踹了出来,纪信哲探出头来,慌张地帮寻歌解开绑着她双脚的绳子,想拉她上去。寻歌那一瞬间,像是疯了一样,狠狠地挣脱了的手,满是血水的脚心踹开了纪信哲的手掌心,直直地也跟着坠落了下去。冷冽的风像刀子一样狠狠拍打着倒着坠落的她,她听见纪信哲惊恸地呼唤,“聂——寻——歌!”
她闭上了眼。她怎么会不怕死,她怕死,她怕痛,她怕流血。可是当他直直下坠的那一刻,她什么都不怕了,只想跟着他掉下去。她刚刚才和陆之南玩过跳楼机,当时那种超重失重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想起来都会害怕得腿软,可是这一刻明明也是失重地往下掉,她却什么都不怕了。她知道就算她真的出事,纪信哲也会帮她照顾好卿之的。她看到陆之南下坠的那一刻,真的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忘记那些恨那些痛那些过往,只单单想追随他去了。-她不会游泳,也不懂水性,冬天的海水冷得可以。她似乎因为痛也因为冷,昏厥了过去,双唇发紫,整张脸苍白得吓人。她怎么也掉下来了,是那个要带走她的人放了手,还是那个来救她的人没能救了她?陆之南将她困进怀里,牢牢固定着。他有些艰难地用冰冷的手勾过她的脸,用指尖探了探,探到她微弱的鼻息,他才终于松了口气。他依稀看见她的脸上有一丝浅薄的笑意。她在笑什么?是不是觉得她跟着他一起死,他就不会计较她对他松手任由他是生是死?陆之南忽然痛恨起来。她可能爱过他,但是她其实更爱她自己吧,不然也不会去松这个手了。心绪激动,引得他背脊被岩石撞到的伤口又是狠狠一疼,他咬了咬牙想忍住这痛——她是头向下下来的,伤着头部是最致命的,所以他为了护住她,任由自己的背脊撞上了岩石。他想他是真的疯了,为了一个对他松手的女人。他目光如寒霜地凝着她浅笑的脸,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他扣住了她的双肩,捞起她的脸,去狠狠地地吻着,咬着,吞噬着她的唇瓣,不顾她还昏迷着,硬是突破了她的唇关,和她冰冷的气息交缠舔舐在一起。很快,他感觉到了她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