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枉费我平白无故的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你这么个不相干的家伙……不过你身上的这种气息,应该跟蛮族的那几个老太监,同是出自同根同源吧?都是躲着乌龟壳里的千年王八万年鳖。”
高白的脸上仍旧没有半分波动,只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似乎对于到来的人并不是特别吃惊,“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这十几个荡寇营将士,虽然看不透来人的深浅,不过他们对于高白的实力却很清楚,这个看上去整天都不怎么靠谱的家伙,一身修为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进步着,如今放眼整个天下,能威胁到他安全的人,已经屈指可数。所以他们在没搞清楚原委的情况下,纷纷都保持了沉默,只是不动声色的,将高白保护在了他们中间。“我和那几个老太监的关系?呵呵,就正如你感觉到的那样,我们确实是你口中所说的千年王八万年鳖,靠着天道气运,勉强苟延残喘的老贼而已。”
侯封蓝虽然是赵淳的后辈晚生,可对天下绝大多数人而言,他确实是那个老而不死的家伙,在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之后,若非是被赵淳提醒,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在他看来,这个天下没有人不怕死,岁数越大就越是惜命,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侯封蓝很少踏出建安城范围,像今天这样踏足北疆,对他来说已经是太过遥远之前的回忆。“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关于天道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至少以我现在的层次,还不足以感应到它的存在。”
高白拍了拍身边的荡寇营将士,示意他们不用太过紧张,随后缓缓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看向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老家伙,“不过我应该很清楚,像你们这样的人,不是都龟缩在自己的老巢里,生怕一举一动就会耗费原本就不多的寿命吗?”
“你说话虽然听上去不怎么中听,但确实也就是这个理,天道之下,凡人的寿命都犹有尽时,即便是像我们这样,窥探到一丝天机,侥幸苟延残喘的人也不例外,每多一点消耗,就会加速我们的衰老和死亡。”
侯封蓝点了点头,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有隐瞒高白的必要,他今天之所以到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无所谓在这些细小的问题上面太过纠缠。那一日在建安城外竹林中的一战,他用尽全身气机斩了赵淳一剑,将对方的生命斩去了一半之多,可这种激烈的做法,同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同样让他也很不好过,在钦天监中借助大周的皇道气运修养调息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算是恢复了过来。“那我是不是可以将你们理解为,天道之下的一条狗而已?跟蛮族的那三个老太监,其实是同根同源,或者说根本就是伙同在一起的?”
高白的脸上越发灿烂起来,泼皮无赖斗殴骂街,对他来说完全是信手拈来,即便眼前这人跟张三的陨落,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心中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了起来。在他眼中,铁剑张三那个老家伙,当日要不是剑斩天门,也不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她甚至有些埋怨,老东西自己是什么实力,难道心里不清楚吗?杀人冒险的事情,交给李道然一个人不就好了?非要装什么大侠强出头,难道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严格说来,你师傅的死跟我确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在赵淳的干扰下,我连布局都没来得及,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抱有这么强烈的敌意。”
侯封蓝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在高白的身上感觉到了清晰的敌意,他很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就算侥幸得到了天大的传承,也改变不了这个劣根,依旧会被感情和所谓的仇恨蒙蔽双眼。天上天人垂钓,以气运为鱼线和诱饵,垂钓着世间一切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而这种普通人的劣根,对他们而言,更多时候就像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说实话,你今天的出现让我很意外,同时也很生气,我以为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应该是蛮族的那三个老太监之一,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高白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他现在连一气一百八十剑都还不能做到,更别说是拔剑斩向天人,可这一切并不影响他熊熊燃烧的复仇之心。在高白人生中的前十年,有父母亲人的关心,日子虽然过得并不算太好,但终究也能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后十年浪迹江湖,无依无靠,若不是侥幸遇上了铁剑张三,传授他这一身的武艺,只怕高白现在早已是无人问津的路边枯骨。所以对他而言,即便是李梦鱼和徐良,都无法取代张三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的拼命,他的疯魔,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张三复仇。“世间凡人大多碌碌无为,就算离我也不过只是这片天地下的一个过客而已,铁剑张三看似已经站在人间巅峰,但对于天道来说依旧只是个蝼蚁罢了,所谓恩怨情仇,百年之后也不过都只是过眼云烟,你又何必执着?”
“天道之下,顺为仙,逆为凡,如果你依旧拘泥在眼前的这区区得失,就辜负了我专门为你奔波这一趟,痴儿还不速速醒来?”
侯封蓝的声音,仿佛有种莫名其妙的魔力,在场的十几个荡寇营将士,虽然各个都是心志坚定之辈,可听到了他的这几句话,眼神逐渐浑浊起来,开始陷入了挣扎。而就在此时,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剑鸣,高白软剑出手,如同惊鸿越野,激荡的气机将方圆数丈之内的风雪尽数逼退。“殇殇之音,祸国殃民,天道之下尽为蝼蚁,什么狗屁顺为先逆为凡?在我看来,天人不过都只是一群胆小如鼠,却高高在上对人间指手画脚的废物而已,我辈江湖武夫,喜欢与这种家伙为伍?”
一声长啸,把那十几个陷入到挣扎之中的荡寇营将士,从混乱中唤醒过来,在强大的气机催动之下,高白手中软剑化作三尺青锋,直接朝侯封蓝的眉心刺去。跟郑狗儿和徐良不同,铁剑张三将自己的气机修为全部灌入到高白身体之后,却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当时高白虽然身中迷药,但意识却异常清晰,直到那一刻他才忽然明白,铁剑张三剑斩天门,那一剑代表的是他们人间的巅峰和态度,就是要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们,人间事人间了,妄图想要染指人间,就必须要从他们这些江湖武夫的身上踏过。千年之前,有人飞升上天,斩断天上地下的联系,将那些如雨般坠落到地上的天人,通通斩杀,以一种强横无匹的姿态,宣告了凡人的崛起。当时在这些前辈的眼中,就算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同样拥有自己独立自由的意识,这种自由并不能被任何人左右,如果连思想的自由都失去,那么存在于世间又有什么意义?不管是冰心李道然,还是铁剑张三,他们都无比明白这个道理,同样如同先辈一般,你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像高高在上的天神们发出愤怒的呐喊。这片江湖历经数千年,王朝的更迭,桑海沧田,但作为人不屈的意志,从来都没有改变,就像是薪火传承,一代一代流传下去,永远都未曾断绝,如今高白,徐良,郑狗儿和这片江湖上无数的江湖武夫,同样继承了这个意志。这片天下可以没有铁马冰河,可以没有宏烈,但绝对不能没有,捍卫人间的意志!所以高白一直在等待,他很明白,作为铁剑张三的继承人,总有一天会被所谓的天道找上门来,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找到自己的并不是蛮族的那三个老太监,而是建安城的侯封蓝。面对高白这气势无双的一剑,侯封蓝的目光淡然,在他眼中,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朝气,武道修为更是远超同龄,拥有着凡人无可比拟的天赋和气运,但此时的高白对他而言,依旧还是太弱小了。双手弯曲轻轻一点,就打开了高白这势在必得的一剑,似乎是铁了心思想要收复高白,侯封蓝并没有趁胜追击,就那么站在原地,任凭高白一剑又一剑刺来。“痴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以你的修为根本就伤害不到我分毫,你我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就算当代的那位天驱共主站在我面前,同样只能束手就擒。”
侯封蓝的眼中尽是沧桑和慈悲,深深一叹仿佛道尽世间所有的不甘与悲凉。“是啊!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张三的老东西,你怎么敢如此大放厥词?不过我等待了这么久,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一气八十剑,已经是高白现在能做到的极限,确实如同侯封蓝所说,他根本就伤害不到人家一丝一毫。可是高白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单手成剑直指天空,下一刻,原本乌云密布的苍穹,瞬间拨云见月,“雍州百姓面对蛮族铁蹄,从未屈服和低下头颅,天驱戍边三百余年,向来只有面北而死,今日你且试试这人间正道,能不能敌得过你所谓的天道气运?”
苍穹之下万众一心,破天巨剑显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