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驱曹满山!”
“天驱周丕!”
“天驱武颇墨!”
“天驱刘定方!”
“天驱,郑狗儿!”
“恭迎大将军回归!”
随着这五人躬身跪地,他们身后的十万天驱将士轰然下马,整齐的单膝跪地。此时的宏烈,哪里还有三年前的英武姿态?被蛮族折磨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远远望去与骷髅无异。这些日子,河神琉璃一直都守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即便是自己身受重伤,同样不顾万人反对,将自己的真气不断输送到宏烈体内,这才勉强算是保全了他一条性命。这场或许有很多人都知道,宏烈一生未娶,或多或少跟那位大周的前任皇后,刘慧稚脱离不了关系。可也只有李道然在内的区区数人明白,河神琉璃同样苦等了宏烈一生,这次为了能成功营救他,琉璃在蛮族上京,潜伏了足足两年有余。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所描所述大抵便是如此吧?宏烈挣扎着,有些虚弱的睁开双眼,看清楚了眼前这些人之后,嘴角微微上扬,艰难的吐出这一句话,“徐良有你等,幸甚!天驱有你等,幸甚!”
曹满山,武颇墨,周丕这些天驱老卒,无不伏地痛哭失声,自从当年大北城被破,二十万天驱尽数殉国,宏烈也是生死不知。他们没有一日不饱受煎熬,没有一日不心怀愧疚,即便是后来徐良于雍州重组天驱,他们这种负疚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直到今日,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救出了宏烈,其中艰险辛酸,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哉。这一夜,整整十万天驱,于壶儿口北上草原,迎回昔日名震天下,镇压了蛮族数十年,未尝越过雷池半步的传奇人物,再次返回南朝。蛮族上京,耶律仁康和慕容数一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上,将头颅深深的埋在双臂之间。这一次他们不是输了,而是一场大败,彻头彻尾的大败,从头到尾他们每走一步,都完全落入了雍州方面的算计。那三名隐藏在皇宫深处,镇压蛮族气运的大太监,因为受到天道反噬,重伤的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要不是南宫野毫不客气的拿出无数天材地宝,只怕他们的下场比李道然还要凄惨许多。被称作蛮族都是做最高权力代表的皇宫,在上次大战之下,有时被冲击的支离破碎,就算无数证人没日没夜的拼命修补,没有大半年时间,也不可能再恢复昔日的光景。最让南宫野感到屈辱的是,那帮该死的南朝人,肆无忌惮的将整个蛮族,都踩在脚下反复摩擦了几遍之后,在他们将近十万追兵的围困堵截中,同样大摇大摆的返回了南朝。作为蛮族战神的慕容数一,这是连打都没打上一场,便直接扭头带着这些人返回了上京。“慕容数一,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当时天驱有十万之数,但也绝不至于让你不出一兵一卒,便灰头土脸的滚回上京来。”
南宫野冰冷的语气,从龙椅上缓缓传了过来。“陛下明鉴,当时情况紧急,并非是臣畏战不前,天驱出动的兵马根据我当时的目测,绝对不低于十万之众,我们当时人倦马乏,如果强行发生野战的话,臣担心损失会难以估量。”
慕容数一满头华发,可是面对已是在爆发边缘的蛮皇,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朕不想听什么解释,朕只知道这次,你动用了将近十万兵马,浪费了大军足足半旬口粮,结果就是你们目送宏烈返回了南朝。”
“你不仅是让朕蒙羞,更是让整个蛮族都钉上了耻辱的标记,你告诉朕,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南宫野并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反而像是一座沉默中的火山。两天前,耶律仁康对他说的话还犹在耳边,加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让这位雄才伟略的草原霸主,难免生出了许多的心思。南朝人,特别是那帮天驱,从来都不相信所谓天道命运,可他们偏偏能挡住草原铁骑数百年;反观他们蛮族,顺应天道,祭祀天道,可却一次次受挫,如今更是遭到了如此奇耻大辱。南宫野满腔的愤怒,如今都不知道应该发向何处。“陛下,请恕臣直言,我们此番之败,绝非战之过,雍州刘定方心机城府,老臣生平仅见,我们每下出的一枚棋子,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接下来我们恐怕要改变之前的布局了,否则很可能会步步受制于人。”
慕容数一匍匐在地,语气却异常冷静。眼下整个草原,都在为下次南侵满负荷运转,如果再不改变,他甚至都在怀疑,刘定方早已将他们所有的战略布局都付诸纸上。“耶律仁康,关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南宫野不动声色的望向耶律仁康。“慕容大人深思熟虑,刘定方却是大智近妖,臣附议。”
耶律仁康想都没想,直接就赞同了慕容数一的说法,其实在他心里早就认为,之前的所有谋划,都应该推倒重来……“你们两个倒是默契十足,那慕容数一,你有什么想法便都说出来吧,藏着掖着可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
南宫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轻轻的挥了挥手,然后就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之上。“其实我们这次失利,并非没有半点收获,首先是铁马冰河四人,在天道威压之下身受重创,这点臣可以担保,他们少则半年,多则三年,都无法再轻易动用气机,这对我们大蛮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其次,宏烈被我们关押在武帐之中已有三年,早就是个半死半活,将行就木的人罢了,就算被雍州方面劫走,至多也只是个象征意义,不可能对我们产生半点威胁。”
“更何况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宏烈回归,雍州就不可能不费尽力气为其治疗,到时候只怕不用我们出手,徐良和宏烈之间就势必产生矛盾。”
慕容数一不愧是号称蛮族战神的大将,目光狠辣,一眼就看穿了天驱即将面临的窘境。其实对于接回宏烈一事,刘定方最开始的态度并非是支持,只不过宏烈对于天驱的影响实在太大,不管是徐良,还是那批天驱老卒,都对其怀有某种特殊的情感。就算以刘定方在雍州的地位,也不可能公然站出来反对。“而且罪臣已经确定,萧元胡确实窥探到了突破契机,他尚需最后一点动力,便能顺利达到武道巅峰境界,到时候铁马冰河重伤未愈,周蛮天下,再无一人可以限制。”
慕容数一话音刚落,耶律仁康便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在认识到了对手的强大之后,他的心思反而沉淀了下来,这些天不断的在脑海中推演,将所有的细节全部重新归纳,大有知耻而后勇的架势。听到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话,南宫野双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慑人的光芒。慕容数一分析的有条有理,每一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而耶律仁康的话,总是给他服下了一枚定心丸。如果说萧元胡能够顺利突破,并且不是借助天道之势,那么之前的种种推论自然也就站不住脚了,他们蛮族信奉了几百年的东西,或许是时候可以尝试改变了。“并且罪臣在上次徐良踏入草原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做了一些布局,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无关紧要,但等到雍州方面,所有不安定因素爆发的时候,这点东西足以让他们直接从内部瓦解。”
耶律仁康依旧没有抬头,从他兴奋到略带颤抖的声音中来听,肯定是一剂针对天驱的猛烈剧毒。就算他刘定方大智若妖,算无遗策,终究也只是个凡人而已,不可能做到洞悉一切,而且耶律仁康的布局,完全隐藏在不见天日的角落之中,不到真正掀开底牌的那天,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猜测到其中端倪。“既然你二人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我便再相信你们一次,你们只需记住,开春之后南下,我必举一国之力,彻底踏碎南朝的万里江山,如若失败,不仅是尔等,就连朕这个所谓的蛮皇,终究难逃一死的下场。”
“所以不管是劳心戮力,还是鞠躬尽瘁,你们二人自行把握便是。”
上次南下,要不是天驱一军突起,要不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雍州天驱,要不是耶律明珠大限已到。哪里还需要等待这次机会,南宫野当时就能渡江南下,彻底将大周的锦绣江山,归到他的版图中来。可就算他上次功亏一篑,眼下草原上的兵马粮草,全部被他不遗余力的征调起来,只等待雪过天晴,草原上气温回暖。他们便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先图北疆,再灭雍州,到那时即被大周朝的岭南王,坐拥数十万大军,也根本就抵挡不住他这样的堂堂正正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