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丕带着你的人,给我守住这个缺口!”
徐良策马在前,带人冲了将近两里地,却发现岭南军的阵型开始转换越来越厚,逐渐有将他们困在其中的势头,“其他人不要停,一字长蛇阵,跟我继续往前冲!”
他心中明了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停下冲锋,一旦失去了速度的优势,那么在兵力远逊对方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便会大败于此。徐良在战场上虽然疯魔,但还不至于丧失理智,反而在越激烈的交锋中,他的头脑会更加清醒,李建民早就看穿了他们的谋划,只不过将计就计,环环相扣,一步步将徐良给引入局中。此时岭南军已经彻底放弃了攻城,除了护卫中营的三万兵马,其他兵力都已经朝徐良跟郑狗儿围拢了过来。“郑狗儿,你他娘的能不能靠谱点?”
徐良顺手挑翻了几个冲上来的岭南军,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凿阵,关宁重骑依旧勇不可挡,只是敌人就好像无穷无尽,刚刚冲出一个缺口,很快就被其他人填上。徐良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队人马浑身浴血的从前方杀了出来,为首的那人好似一尊杀神,所到之处人头滚滚,颇有几分曹满山在战场上一刀两断的狠辣气势。“你在哭丧?”
郑狗儿拖着还在滴血的扶乩走过徐良身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哼,哭丧?要是再想不出点办法,怕是整座建安城就真的要给我们哭丧了。”
徐良环顾四周,只见岭南军源源不绝,交织形成了一张古怪的大网,将他们逐渐困在其中。徐良哪里知道,原本是用于冲锋时的鱼鳞阵,经过李建民的改良,已经并非单纯的中央突破那么简单,而是以十人为一编,相互纵横彼此呼应,每一编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被人攻破之后,也不会对整个阵型造成影响。“我们在战场上最后一次联手,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徐良在一个岭南军尸体的身上,慢慢的把承平枪上的血迹蹭去,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郑狗儿。“奔雷营五百骑,夜袭龙渊军大帐,”郑狗儿终于抬起头对视着徐良,声音冷漠,“一战歼敌三千六。”
“杀了李建民,万事大吉。”
徐良轻笑,手中承平枪尖在夜幕中寒光闪烁。当日北疆,初次领军的郑狗儿和徐良二人,率领五百奔雷营,直插龙渊军营地,两人合力之下,一举袭杀了蛮子的千夫长,三千六百龙渊军群龙无首,一溃千里。“三百近卫,随我破敌!”
“谢牧守劳烦你带我掌军,郑某去去便回。”
郑狗儿翻身上马,扶乩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直指岭南军的中帐。谢玄虽然自幼熟读兵书,一身武艺更是半日都不曾懈怠,可也没见识过关宁铁骑这样的悍勇骑兵。在扬州城中,他当时奉李政之命组建了一支精锐骑兵,假想敌就是天驱,如今对比下来,可谓是云泥之差。“关宁重骑调马回冲!周丕你带领剩下的人,拖住他们的主力。”
徐良一马当先冲杀出去,关宁重骑奋力在前,趁着对方的阵型尚未完善之时,再次为众人杀出了一条血路,郑狗儿和他的三百近卫紧随其后。时隔数年,徐良和郑狗儿再度联手,两个武艺均出自天驱的年轻将领,如同两柄锋利的尖刀,毫无阻碍的破开了岭南军的防御,拒马沙包在这一枪一刀之下,皆尽一斩而断。眼见二人就要冲杀到大军中营,有四员大将从岭南军中拍马赶到,挡在徐良和郑狗儿身前,两人也不问话,径直便战了上去。就在双方激战之时,谁也没注意到,有个黑影从建安城内飘然而出,他的脚尖在地上仅是轻轻一点,便能纵身百丈之外,如同鬼魅掠影。站在大帐之外的李建民和李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良等人的冲营,却忽然感到头上有个阴影遮住了光亮,只见竟是一人从天而降,五指成钩抓向李建民的头颅。“老夫等你很久了,扶苏。”
李建民抬起头,冲着那人咧嘴一笑,“你若不出城来,我要寻你还真的是有些麻烦。”
来人正是马夫扶苏,为了寻得这一击得手的机会,他隐匿在建安城头已经足足有一天一夜,眼见徐良和郑狗儿联手,将整个战局搅的七零八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这才悄然出手。就在扶苏的五指距离李建民只有不到一丈的时候,李建民似乎有所感应,竟然抬头朝他笑了起来,紧接着就有四股锋锐的剑意划破长空,从东南西北分别直取他的前胸后背、左右两臂。“沧澜剑宗也敢对我出手?看来我扶苏真的是久不出江湖,让人忘的干干净净,就不怕我事后灭了你满门?”
这四股剑意来的角度极为刁钻,而且每道剑意的威力之强,也只是比孙立户稍逊一筹而已,就算是扶苏这样的强者,在毫无防备之下也不愿轻试其锋。他大袖一挥击破背后的剑意,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了岭南军大帐前三丈之外。“啧啧,一条阉狗而已,还灭人满门?真当自己是君临天下了?”
李光站在李建民身旁,满脸嘲讽的望着扶苏说道。扶苏也不恼怒,只是回过头来平静的瞟了一眼这位越王,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败军之将,何来勇气?”
李光嘴角冷笑正想发作,却被李建民拦了下来。“苍天有眼,好在你这位皇室马夫,没有死在李政之前,让我今日可以报仇雪恨。”
“就算你是江湖上封评的四大宗师又如何?莫说眼前这四位沧澜剑宗的长老,也不提隐在暗处的豪门客卿,扶苏你且看看身后,两千把破神弩,还有十数万大军,都是本王留给你的厚礼,你说能不能留得下你?”
李建民放声大笑,这么多年来,他朝思夜想,就算日日诵读释家经书,都难以磨灭心中的滔天恨意。此番举兵,什么郑狗儿,什么天驱,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若是不能手刃扶苏,那么一切都是毫无意义“你且试试。”
扶苏轻笑,旋即扬天怒吼一声,狂野澎湃的气机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两千破神弩扳机齐动,这号称三丈之内能射杀大宗师的凶器,疯狂的喷涌出无数支弩箭。马夫扶苏手段自然通天,整个人旋转而起,气机鼓荡形成一道平地龙卷,如同一道气墙将弩箭悉数挡在一丈之外。护在李建民周围的四位剑宗长老,见状直接拔剑而上,四人呈合击之势,将扶苏围在中间。扶苏拳影翻动以一敌四,竟是丝毫不落下风。此夜建安城外热闹非凡,先有天驱劫营,后有扶苏暗杀,不得不说李建民心思通透,将这种种变故,都算计在心滴水不漏。沧澜剑宗四位长老自幼修习合击之术,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尚且不如孙立户,但四人联手配合默契,剑术剑意更是互通有无,眨眼之间就跟扶苏斗了上百回合。大营中有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快马加鞭赶到中军大帐,翻身下马后顾不得浑身伤势,便在李建民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这位前一刻还踌躇满志的岭南王,听完之后顿时面若白纸,脸上没了丝毫血色,连拿在手中把玩的菩提子掉落在地都不知不觉。“四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光见状心头一紧,他还从未看过李建民如此表情。“鸣金收兵,让他们都停手。”
足足过了大半晌的时间,李建民才略微恢复了些气色,艰难的对李光说道。“什么?四哥你是不是糊涂了?现在局面大好,我们不仅能剿灭建安城守军和天驱,围杀扶苏也是在片刻之间!”
李光闻言急忙大声问道,他们好不容易拼杀出来的战果,怎能说停就停?“我让你下令!”
李建民颤抖着双手,对李光吼道。远处徐良和郑狗儿一路厮杀,眼看岭南军的大营就在不远的前方,忽然只听见阵阵鸣金之声,岭南军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去。“岭南王请二位到大帐前一叙,”李光从岭南军中走出,阴沉着脸对二人扔下一句,然后便转身离开。徐良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李建民玩得什么把戏,还在犹豫是否应邀,郑狗儿就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占上风时收兵,一定是有什么变故,我们且去看看无妨。”
徐良又是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家伙看似冷淡,其实心中也是有些计较的。岭南军大帐之前,李建民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好像被抽走全部的精气神,见徐良和郑狗儿到来,这才缓缓起身。不远处的扶苏见到此景,也是有些满头雾水。“既然人都到齐了,老夫刚才接到一个消息,想跟诸位说道说道。”
李建民接过李光从地上捡起来的菩提子,握在手中揉捏,只有那位离他最近的同胞兄弟能看见,老人紧握着菩提的手指,在不停颤抖。“蛮子破了紫荆关,黄河以北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