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要实在不行,我就让武颇墨在其他州郡募集,逼急眼了,就算绑我也给你再绑回来个七八十号?”
徐良听到严铁山的话也只能报以苦笑,当日他说服严铁山入雍州后,就及时告知幽狐谍子,将此事通报了刘定方,随后刘定方就开始在雍州境内大肆搜刮资源。先是派兵强制征收了各大铁矿不说,还发出告示重金聘请铁匠,哪怕是学徒都不放过。可是自避风峡口一战后,雍州各种手艺人凋零大半,能凑齐这一百三十八位铁匠,还是算上了因为严铁山筑器大师的名头,所吸引来的匠人。“绑就算了吧?”
严铁山眉头一抖,被徐良的话吓了一跳,“筑器这种事情,要不是心甘情愿,总归是麻烦的,哪怕是途中稍稍走神,都能毁了一件兵器。”
“不妨还是募集好了,你们就说只要愿意来雍州打铁三年,我严铁山愿意把严家的筑器之术坦诚相授,到时候走留随意。”
徐良震惊的看着严铁山,这个世间要说筑器打造一途,严铁山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宗师级人物,就算大周皇室的御用铸剑大师,都比之要略逊一筹,而严家的筑器之术,向来都是密不外传,就连自家人也是只传给嫡长一脉。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不说轰动天下,但徐良敢保证,所有的筑器之人肯定会为之疯狂。“多谢先生高义!”
徐良退后一步,郑重其事的对严铁山深鞠一躬,对于他这种无私之举,徐良除了发自肺腑的感激,确实再找不到多余的话语来表达。“举手之劳哪里谈得上什么高义?”
严铁山铁青的脸上露出个僵硬的笑脸,“我这辈子都钻在筑器一途上,到现在都是孑然一身,说不定哪天就进了棺材,要是没把我严家的技艺流传下去,那我才成了千古罪人。”
徐良心知这是严铁山安慰自己的话,这位名动天下的大筑器师,只要勾勾手指,再漂亮的女子也会被豪门士族双手奉上,传宗接代又怎么会是问题?离开了百炼阁后,徐良本想到李梦鱼的住处探望一番,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些日子始终感觉到李梦鱼似乎心事重重,无论徐良怎么追问,也只能得到她俏皮的一笑,说是自己对雍州的水土有些不服。徐良自然不信,能在菏清楼那种地方待上将近一年的人,怎么会对雍州水土不服?只是他现在关心则乱,加上蛮子大兵压境,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何入手。就在徐良行到半路的时候,有个府中亲卫神色匆忙的跑来,单膝跪地说道,“将军,刘军师请您速去望云阁,说是有重要的军情商议。”
“好,我知道了,”徐良点了点头,眼神朝李梦鱼所在的小院望了一眼,然后便折返方向大步朝望云阁而去,蛮子南侵就在眼前,徐良岂敢对军务掉以轻心?当他来到望云阁上,只见刘定方、曹满山、武颇墨、周丕、杜云孚、陈让山六人已经端坐其中,只剩下一张主位正等着他一人,徐良见人来的整齐,本想调侃几句,但却发觉这些人脸上各戴忧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半个时辰前,我收到建安城密报,大周天子李政已经陷入弥留,”看徐良坐上主位,武颇墨这才站起身来说道。之前幽狐秘谍虽然名义上是受武颇墨管辖,但很多事情当徐良不在的时候,还是需要经过刘定方来决策,现在幽狐营正式组建,武颇墨成为了天驱军中一等一的巨头,而刘定方也适时让出其中权利,让武颇墨直接对徐良负责,避免了出现内讧的可能。显然在座之人都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而徐良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心理准备,当日在长庆侯府中,他与李道然彻夜长谈,李道然也曾经提起过,说李政虽然被钦天监蒙蔽了天机,但他还是隐隐感觉到,这位大周天子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恐怕时日不长了。“消息来源是否准确?”
徐良的脸色随之严峻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李政忽然驾崩,那对大周来说绝对是个可怕的消息!这位大周天子在位四十余年,在庙堂上驾驭群臣可谓得心应手,牢牢的将皇权抓在手中,从未旁落;对外则是通过一连串的变法,将豪门士族死死压制到了极点,有效的打击了地方乱政,巩固了中央集权。可也就是因为他强势了一辈子,如果一旦政权没有平稳过渡,那么大周皇室就将面临到群臣和豪门士族猛烈反扑的考验,这些人势必疯狂的争夺瓜分皇权。若蛮族看准时机,于此时挥兵南下,徐良甚至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经过了长庆侯的打探,基本上已经确认。天子超过六天没有在朝上露面,这在之前几十年里,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武颇墨确信的点点头。徐良在大闹建安城之后,刘定方和武颇墨就着手在城内安插了许多谍子,特别是在刘鹤等人的帮助下,甚至还有几人混进了禁卫营中,这次的消息是通过三个不同渠道传来,再经过刘鹤的反复确认,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事情也许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在会议上久不发言的杜云孚站起身来。这个担任了一辈子县丞的老头,随着天驱掌控了雍州,他已经成为了樊阳城的郡守,平日里看似对政务也是漫不经心,大事小情基本上都丢给了手下处理,没事就跟着陈让山喝喝茶做做学问,日子倒也过的悠哉。可就在半日前,十八豪门之一的江南道李家,派人送来消息,看完之后这个老头就彻底坐不住了。“根据十八家豪门得到的情报,岭南王李建民似乎有跟蛮族勾结,起兵造反的征兆!”
杜云孚话不惊人死不休,“虽然李家只跟我说了这一句话,但是我听得出那绝对不是劝诫,而是警告,警告我们千万不要牵扯其中!”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刘定方缓缓起身,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徐良做在主位,脸上阴沉的几乎快要滴下水来,天驱幽狐成立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根本无法及时的得到这种情报。“如果情报属实,那么我大周就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陈让山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间尽是萧索之意,“李家的皇室宗亲,国难临头不思退敌,反而勾结敌酋,想要谋朝篡位,难道我大周国祚真的就到头了吗?”
“是啊将军!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蛮子来了我们可以冲上去,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大周内乱......”周丕起身,表情古怪的说道。其实有这种想法的并非只有周丕一人,几位天驱老将都是这般想法,毕竟李政在位几十年,对天驱也是日防夜防,最后还闹出了北疆之败,难怪众人对大周皇室早已心灰意冷。徐良眉头紧皱,刘定方的目光早就望向了他,这个时候必须由他这个天驱共主,亲自决定雍州未来的走向。“周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天驱组建三百多年,不为帝王豪门鞍前马后,独守北疆抗蛮......我在建安城的时候,就有个牛气哄哄的老儒生指着我鼻子骂,说连个北疆都守不住,要我天驱何用?不过是浪费了大周的兵马粮饷。”
“我猜这个世上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少,认为我天驱无非就是为了抗蛮而存在,但事实上真的就是如此吗?”
徐良忽然起身,环视在座众人,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这一趟我走了三千多里路,见识到了无数贩夫走卒,其中有人贪财逐利,有人声名狼藉,有人为虎作伥,极尽卑微,也有人放浪形骸,他们大多人在诸位眼里可能都不值一提。”
“但贪财逐利者,以红泥烧遥敬北疆的二十万英魂;声名狼藉者,护送我一路东去北上再南下,足足三千里,曾经拔剑陈小猿;为虎作伥者,不惜赔上至亲的性命,只为刺杀安野狐;放浪形骸者,一气一百八十剑,逼退扶苏三十里,最后剑折皇城。”
“也不怕诸位嘲笑,我徐良这遭走了这么多路,见识到这么多人,却只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何为天驱?”
徐良目光猛地尖锐了起来,直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天驱以守护之名成军,吾辈之敌岂是区区蛮族尔?有蛮之处斩北蛮,有乱之处平祸乱!放眼这大周天下,百姓何止万千?皆是我天驱守护的对象,怎容他人荼毒?”
听得徐良的话,周丕身躯微颤,与身旁的曹满山、武颇墨互视一眼,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眸子里逐渐燃烧起来的炙热,刘定方面带笑意,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而杜云孚和陈让山两个老人则是拍案而起,随即放声大笑。“岭南王敢起兵祸乱天下,我徐良就敢率领天驱,踏平他那一亩三分地!且看这茫茫大周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