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徐良正经出手,他一直想要挑战徐良,自然不会放过这种近距离观摩的机会,而且郑狗儿的刀意深深地震撼了他,他自问对上郑狗儿这样的对手,光是别人的刀意就能让他窒息,更别说出手了。不得不说这郑狗儿也是极富传奇色彩的一个人,当年他才十二岁时,就被人从建安城扔到了北疆,刚到天驱的前几个月,这小子成天都抱着一柄快赶上他个头大小的长刀,任谁劝说就是不肯松手,后来还是宏烈出面,说能打得过比他还年幼一岁的徐良,就让他继续捧刀。从那时候起,郑狗儿和徐良就开始互为竞争对手,不管是在战场上杀敌,还是私下较量,从不肯落后徐良半分,十五岁被调回禁军之前,跟徐良大战一场,结果惜败于刚领悟定远枪第二刹的徐良,从此两人一别五年直至今日才又见面。此时两人交手,高白只看的目眩神迷,郑狗儿气势无双,刀术大开大合迅猛刚勇,破空之声甚至震得他耳膜都微微生疼,而被他视作挑战对象的徐良,却稳如磐石枪走游龙,任凭郑狗儿的扶乩滚滚而下,他径自岿然不动,点点寒芒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力拔山河气盖世!”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之间刀枪就已经碰撞了二十余次,只听郑狗儿暴喝一声,气势陡然提升再度拔高几分,扶乩从斜侧悍然斩出,刀劲将地面划出丈许长的沟壑。徐良眉头微动,长枪横卧胸前,硬挡住了郑狗儿这毫无花哨的一刀,只是汹涌的刀劲透过长枪,将徐良逼得不得不连退四步,这才勉强站稳身形。吐出一口浊气,徐良歪嘴笑了笑,好似浑不在意刚才被人击退,“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种上来就玩命的打法?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是当总教头当傻了?还是什么狗屁西北总长让你飘飘然了?看来还是留在天驱让我虐,这样成长起来会快一点吧?”
郑狗儿古井无波,并不理睬徐良的嘲笑,“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总是废话太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换气,机会也只有一次。”
“我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好心让我安稳换气?不过是因为刚才那一招刀意拔升的太狠,自己也有点吃不消了吧?你个癞蛤蟆插鸡毛掸子,跟我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徐良吐了几口唾沫,毫无形象的指着郑狗儿就破口大骂。高白在一旁目瞪口呆,也不知道徐良抽哪门子疯?打的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开骂了?被说破真相的郑狗儿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再次举起扶乩,“不过是兵器不如人,就恼羞成怒了?要不要我扔了刀跟你打?”
话虽如此,可郑狗儿手中的扶乩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高白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徐良长枪的枪柄上,似乎被劈开了寸余。对战之中因为兵器不济被人劈开,这绝对算不上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难怪徐良恼羞成怒。“放屁!老子用得着你让?接下了这一招再来臭屁吧!”
徐良怒骂一声,随后整个人一跃而起,“撼山式,云巅起手撼山阿!”
北疆之战后徐良凝滞了将近半年的武道修为,再次得到了提升,特别是跟董千骑那的一战,虽然他成功将其击杀,但他也受到了不小的重创,足足调养了将近月余,这才算恢复了过来,不过这一战也让徐良的武道瓶颈开始有所松懈,达到了燃血境小成。此刻他再次使出定远枪诀第三刹的撼山式,已经不似泾阳城外那般勉强,气机流转已然畅通无阻,颇有几分当年宏烈的架势了。高白和郑狗儿两人同时瞳孔紧缩,这一招将徐良的气势给拔升到了顶点,特别是直面徐良的郑狗儿,所承受的压力远非高白可比,他只感到眼前有如泰山压来,周身气血运转都有些钝滞起来。“当我怕了你?”
郑狗儿怒喝一声,他的刀意本就是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任何时候都是有进无退之势,面对徐良的这巅峰一枪,他咆哮着挥出手中单刀,“管你劈山扛鼎,还是气吞万里,我皆一刀破之!”
高白心中忽然生出个古怪念头,放眼整个大周江湖,能以燃血之境便战况猛烈如斯者,恐怕再难找出一二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天驱少主徐良真正的实力,被誉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千夫长,绝非浪得虚名!当刀枪碰撞在一起的瞬间,剧烈的气机卷起平地风雷,猛然炸开,两人方圆五丈之内,三四人合抱的树木都被炸的四分五裂,地上赫然出现了个大坑,高白软剑在手奋力抵挡住激荡奔流的气机,可仅仅两三个呼吸就疲软的瘫坐在地。“他娘的,这两个变态!”
高白大口喘气,还不忘双脚在地上蹬了蹬,想到自己开始还撸起袖管子想跟郑狗儿打上一场,估计要是自己正面扛上这么一记,早就连渣都不剩了,这人跟人之间,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待到灰尘散去,对战的两人这才缓缓显露出身影,只见徐良手上的长枪折成了两段,青色长衫上占满了尘土,正虎视眈眈的瞪着郑狗儿。另一边的郑狗儿显然也没好到哪去,单刀扶乩虽然毫发无损,但它主人的衣服都被撕成了条条片片,灰头土脸的比徐良更加狼狈。“姓郑的,我说了五年前你打不过我的第二刹,五年后你还是打不过我的第三刹,要是老子有个趁手的兵器,你现在就是条死狗,”徐良稍稍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机,得意的指着郑狗儿怒骂,“管你是什么禁军总教头,还是什么狗屁西北总长,都不如老子在北疆,在天驱!”
徐良说完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高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警戒一下周围,这一战徐良为了击败郑狗儿,已经拼尽了全力,现在握着断枪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高白会意正想转身离开,就听见郑狗儿终于艰难的开口说话,“让那小子哪儿也不用去了,整个橘子洲就只有我一个飞花谍子,要是我都拦不下你,整个西北其他人来了也没用。”
“哼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徐良扔掉手上的断枪,踉踉跄跄走到码头边的大石上坐下,“本想着来橘子洲看看老鬼嘴里的大江东去,没想到遇上你这么个扫兴的家伙。”
“当年谁也没想到你们会兵败,更何况还有三皇子李彧的几万兵马从旁策应,当我知道消息赶到北疆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单枪匹马从大北城一路杀到了雍古关下,也没打听到你跟宏烈将军的消息,然后在一天之内收到了八个飞花密令召我回朝,这才不得不无功而返。”
郑狗儿坐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那波澜不惊的语气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情感浮动。在一旁的高白听来,只觉得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雍古关可不是在大周境内,距离大北城将近八百里,蛮族的边镇雄关!这个叫郑狗儿的家伙竟然一人一马杀了过去,这是何等气魄跟变态的实力?“当时我们都被杀散了,好像蛮子的兵马永远不会断绝,杀完一波又跟上一波,之后我气机耗尽被老张打晕送出了战场,当我清醒过来就已经在雍州了,再然后我就听说北疆一战,十万天驱几乎死尽,老鬼也生死不知,可笑的是李彧那五万兵马原地未动,还后撤了三百里,呵呵,这就是我们当初拼死守护的大周?”
徐良嘴角上翘,可裂开的嘴巴半晌也没发出丁点笑声,他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声音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凄凉,“你在北疆待了整整三年,你说宏烈对大周可有丝毫倦怠?我天天夜里做梦,都能听见北疆吹角连营,都能看见十万冤魂恨未南归啊!”
高白默默的走到徐良身边,这个平时素来油头滑脑的家伙,难得正经的说道,“我虽然没当过兵,但我知道那年剑雨堂主孟归田,带领两百多位江湖好汉潜入北疆,打探宏烈将军的下落,结果没有一个人回来。”
“武当掌教青灵子率领武当上下,在大北城内救出天驱家眷三佰多人,而武当如今只剩下守山道童,至今陆陆续续都还有很多人潜入北疆,击杀蛮子。这些人可都是江湖上响当当,能叫的出名字的好汉!所以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天驱独守北疆抗蛮,这个天下并非都是睁眼瞎,也并非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所以当你徐良发天驱令号召天下英雄入雍州,这个江湖便是我高白这二十多年来,前所未见的壮观景象,一如眼前这波澜壮阔的湘江,滚滚东去,永不断绝!”
高白刚刚说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指着郑狗儿的鼻子,大声骂道,“要不是你们这帮狗日的飞花谍子,老子当初早就去了雍州,哪儿会像现在这样听你们在这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