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展翅高飞。壮汉坐在坟前,望着海天一色。 钢骨圭拿着两瓶好酒,同样也翻上了山头,坐在了老人的身边。他默默的递过了酒,然后跟老人一样盘坐在这里。 在坟前的照片已经化作了黑白,一个大小伙子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半个月前,一场针对圣地的恐怖袭击展开,这个少年是唯一的牺牲者。他记着自己父亲的教导,同歹徒战斗,保护弱小。并最终撑到了后续陆军的支援。 “上面风大,您要不盖一下披风?”
钢骨圭对眼前男人的尊敬是发自肺腑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想要盖在他的身上。此处风大,这人又最近情绪波动太大…… 出于安全的考虑,他和自己刚刚结婚的妻子轮流负责对其的照顾。 “海军披风?”
紫色头发的男人摆了摆手。“现在的我可没有资格背负上面的正义二字。”
他断然拒绝,然后继续看着眼前,钢骨圭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对其说些什么,于是只是坐在他的身旁。两瓶没有开封的酒就一直摆在两人身侧。 “美吗?”
“什么?”
钢骨圭不知道他突然的询问是不是意有所指。 但他很快明白了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一阵清风拂过,天色正好黄昏。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原本灰白色的天空暗淡了些许。 很美,但是不是时候,光虽然短暂的将大海染的五彩斑斓,可终究化为了乌黑。 太阳半身悬挂在海平面上,海静悄悄的躺着,这汪洋一片,已经失去了海洋那种常见的甚蓝色素,变成了一片广漠的黑流,深邃的可怕。风刮得浪潮哗啦哗啦的,喷出一堆雪白的泡沫。 “这里是他小时候最爱来的地方,当时他还这么小。”
紫发男子用手比划出了一个高度。“当时我跟妻子才刚刚领养了艾米娅这个战友的遗孤……那时候我的全部心思都在艾米娅的病和繁重的事物上……大概那个时候,罗杰海贼团的事情总是那么的糟糕。”
“那是我少有的一次跟全家出来野餐的日子,当时我本来准备去欧比勒海滩。当时那个地方的广告满街都是,有泳装美女,沙滩,海浪,以及烟火……听着就不错。可是我正准备出门,又收到了你爷爷下达的新命令。于是原本准备外出一天一夜的休假变成了附近的野餐。”
“当时就是在这里……他抓住我的手拉着我上了这个山头,告诉我,这里好美。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推揉着让我可以离去了……他从小就是那么的懂事。可因此我好像对他的了解好像也少的可怜……除了填自愿的那次以外,我回想着有关他的记忆,绞劲脑汁的搜刮着,却只能回忆起这么一点……” “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钢骨圭低眉俯首,不发一言,认真倾听。 “我没有做到过父亲的责任,没有。”
他的墨镜底下,现在的眼光是柔和还是伤感?或许都有吧。那个海军中坚不可摧的海军大将,原来也会露出虚弱的神色。 “我们已经向陆军以及CIPHER POL追责,负责圣地安保工作的将军已经被罢免了职务……不过元帅让我告知你。海军能做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钢骨圭说出了事情最新的进展,战国对自己的这位老伙计的事情不所谓不上心,如今追查到底,一个权高位重的将军被当场免职,接近三百多人受到牵连。 “是吗,帮我谢谢他。”
坐在这里的男人,海军的原大将泽法对此不知可否,他知道他的老伙计战国已经尽力了。可是矛盾之处在于他本人。他自己还有在意的地方。 不,是必须要搞明白…… 一场发生在圣地的恶性袭击事件……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情的还是鱼人费雪.泰格,再上一次,就是五百年前的巨大机器人来袭。 在费雪.泰格死后,关于圣地的保护就变成了重中之重。除了红土大陆外的海军总部外,位于圣地不远处的G1支部从此以后也要常驻一位大将级别的战力以防万一,让这种丢人现脸的事情不在发生。理论上发生在圣地的重大安全事故不应该再度发生才对…… 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 跟前两次的袭击相比,这一次的损失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不仅天龙人和王室贵族们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就连波及的直接财产损失相比于前两次来说也小的可怜。 如果不是有海军的阻力,有些人甚至想要把这个事件丧事喜办。 “只不过,还不够。”
唯一的牺牲者的父亲,泽法如今带队归来后却得到了晴天霹雳的消息。在战场上的他固然战无不胜,可是在他自己看来,他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无法挽回。 这件事情在不同的人眼中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在幕后凶手的眼中,这只是一次警告,一次对于海军的忠诚度测试。是瓦解海军山头主义的必要手段。在肯尼迪看来,这是一场无聊的权谋游戏,是那位站在幕后的大人的又一次出手……绝不能与之为敌,只能加以防范。在战国看来,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恐怖袭击,是陆军和情报部门的严重亵职。 所有人的立场都旗帜鲜明,所有人都心怀鬼胎。 唯有死者,为拯救他人而死在黎明前的,今年刚刚满20岁的家伙,是真正的英雄。 可泽法不想他当这个英雄。 “凶手呢?又是谁主使的?这些都还没有查明白就宣布结束了?”
他的心中悲切。 “这些的查明需要时间。”
“这话你自己信吗?钢骨圭。”
“……”钢骨圭沉默了,不发一言。 按照以往,随着新的热点出现,这个事情的真相将彻底掩埋。如果无孔不入的CIPHER POL不能现在给出答案,那么结果就是永远也得不出答案。 钢骨圭知道老人在想什么,老人也知道钢骨圭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简单,甚至可以说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天龙人或者国王,二选一。只有监守自盗,才能突破由海军保护的外部屏障,凶手才能在犯罪之后在圣地这个天子脚下消失的无影无终。 “海盗总是这样,摧毁着我想要保护的事物。我以前以为打败了洛克斯海贼团,世界一定会迎来黎明,而在艰难的战斗之后,我们胜利了,罗杰海贼团又冒了出来。这位海贼王的影响力比起洛克斯来说哪一位对于世界政府的影响更大呢?我说不出来,总之他是敌人,只要打败就好了。而终于击败了罗杰海贼团后,现如今白胡子的威胁又喧嚣四起……” “可我却已经老了。”
他的语言中带着伤感,对自己年老体弱这一事实的悲哀。如果说之前的他能自信自己能够对战白胡子的话,现在的他却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个心气。霸气和身体素质是一个很唯心的概念,他本以为他会像是自己的那个老伙计一样,却没想到岁月不饶人,终究是先追上了他。 “真羡慕卡普那个混蛋。”
一时间,钢骨圭觉得身边的这位好像老了十岁。 “您依旧是海军的大将,许多人的教官……”泽法作为跟卡普,战国,鹤一个时代的老兵,却有着很大的不同。他拥有着战国的责任心,卡普的勇气,鹤的心细……比起他的那些缺点和优点同样明显的老伙计,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六边形的战士。 如果有什么麻烦,交给泽法就好了,而泽法也从未让人失望过。 “海军不能没有您。”
而这并没有换来眼前这个老人的任何回应。 当时他凯旋归来的时候,从木质建筑烧毁的残骸和血迹干枯的程度,战斗发生应该不到一天。 在他儿子死去的地点,没有尸体残骸。 有当时被救下的民众,向这位海军的元帅讲述了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本,圣地下是整个世界上最强的一批负责守卫20人后代的勇士们,可是勇士也是会结婚生子,也是会老去的。子不一定如父。在世界政府昌盛的同时也在腐化这个最尊贵之地的点点滴滴。 像是加计这种吃得下苦去参加海军的,已经算是铁杆的,异常引人注目的家伙。而泽法的孩子也不逞多让,待人如风,温文儒雅,尤其他还拥有着良好的家世和英俊的相貌。 劫持了人质的海贼遇到了正好外出休假的他。 这无疑是一个“巧合”。 “可恶的敌人,为什么胆敢在这里放肆!”
他喝止了即将发生的暴行,选择站了出来。 “圣地的人就比我们这些苦哈哈的人尊贵?哪有这种道理,不过都是一个脑袋的人类罢了。”
劫匪和他的团队完全控制住了这片区域。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
为首的劫匪哪怕到了现在还不知身份。不过根据描述,是一个看上去很高大的家伙。 “我要向你挑战!”
“什么?”
“如果我赢了,就放了这里的人。”
他拔出了自己做工精致的长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因为他无法保证劫匪会遵守诺言,但是他也从未指望过劫匪会遵守诺言。 只要拖住他们,让他们晚点…… 这里是圣地,支援很快就到。 于是在圣地的街头,无数被劫持人的双目下,一场不能被称之为决斗的决斗,开始了。 “听好了,我是迪米!海军准将迪米!恶徒!受死!”
他无所畏惧的冲了上去,气势十足却异常谨慎,小心的跟眼前的劫匪老大游斗着。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右手再放松一点,右脚垫步后撤,肩部发力……你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这么迷信腰部力量?要分情况的。”
当时的目击者继续讲述着当时的情报,当时泽法的儿子怒火中烧,虽然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然后直到20分钟后,本因抵达的支援还未抵达。 而他却已经山穷水尽。 “抱歉,我玩够了。”
在某一个时刻,对面一直带着面具的劫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泽法送给自己儿子的剑本就伤痕累累,并在这一击下碎裂。 一切都结束了,随后救援的陆军姗姗来迟,可是有人却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死去。他本来是有逃走的机会的。 旁观者最终说完了一切,泽法不发一言的听完了一切。 “钢骨圭……”泽法看着他,他跟自己的孩子多么像啊,可他是自己的女婿,而不是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终究是独一无二的。 “我在。”
“最后的他在想着什么呢?”
炽热的复仇之火和冰冷的伤痛之寒反复下,天空已经化为了黑暗。 墨镜之下,泽法无语暗泣,泪水划过眼角,心中痛苦万分。 他的儿子,是未来的自己,是所有遗憾和不足的补充……在他身上,寄托了泽法太多的美好和期待。 他从未如此的痛恨自己,什么勇敢,什么责任,逃跑啊,你可以跑掉的…… 是我害了你吗,我的孩子。 “是我害死了他。”
他最终将自己孩子的死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自己不是要求他做一个高尚的,勇敢的,富有责任感的人,是不是就不会白白送命了? 在自责的胡思乱想中,泽法的思想已经偏颇,在巨大的痛苦下,他的一切已经扭曲了。 “您在说什么?”
钢骨圭无法理解。 “没事。”
他只是默默的起身。 然后最后一眼看了下埋着儿子的坟墓。 “把好酒摆在这里吧,虽然他以前从来不喝酒,还一直劝我戒酒。”
钢骨圭依照着照办。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两人的肚子都已经饥肠辘辘。 “那,泽法前辈,我们回去?在家里艾米娅估计已经做好饭了吧。”
“你叫我什么?”
“……父亲。”
他满意的点点头。“那走吧,路上再买点肉。”
“不买酒吗?”
在钢骨圭的记忆里,只要是没有执行任务的日子里,这位大将总是嗜酒如命。 “戒了。”
他如是说道,并转身离开了孩子的坟前。 月色下,只剩下两份好酒和一些花朵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