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陶王氏正跟方姨娘一道,抓紧时间往平板车上搬小火炉跟粗瓦罐。徐依萱则紧握这一杆两米多长的竹杆。那竹杆不过婴儿手臂般粗,看似普普通通,无非颜色偏墨绿,应该是根老竹子。唯一不普通的,估摸着也就是竹杆另一端,竟然插着个眼镜王蛇脑袋。瞧着那露在外头,闪着寒光的毒牙,怎么看着怎么瘆得慌。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徐依萱。毕竟这八百多号人的流放队伍里,不是陶氏一族族人,便是曾拥护镇国公府的副将以及他们的亲眷们。算起来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便是出生入死的知己兄弟。但箫缙壬是真狗,生生将那些身上冒出一颗颗红疹的病人,以及那些寒气入体,不小心起了高热的,从队伍里筛选出来,随后让这些病人跟在徐依萱一行几个的后面。这般,摆明了就是想让镇国公府长房一脉的嫡系子孙,都不小心染上病。在徐依萱眼里,陶氏族人还算团结,大多品性也不错。只不过一锅好粥里,难免偶尔会出现一两颗老鼠屎。尤其面临生存危机时,一丁点芝麻绿豆般的好处,或许就能改变立场。而箫缙壬也没让人做什么,无非就是偶尔靠近些而已。徐依萱自然不会中招,哪怕被毒蛇咬,亦或者被人强行灌下鹤顶红砒霜这样的剧毒药,最多也就是窜个稀跑个肚,真不会嗝屁。但其他人不行啊,尤其淑姐儿姐弟三个小家伙。无奈之下,只好强行间隔两米保持距离,谁靠近“咬”谁。要说也是真难为徐依萱了,回头又要努力推车,又要拿竹杆子,一来两去也不浪费陶瑾瑜这个一路躺平的病人。陶瑾瑜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被迫“握”住长竹杆,嘴角明显抽了抽,很想提醒自家小媳妇,是不是忘记他那手脚经脉,让人给挑断了?“二叔,我来帮你。”
要不怎么说女儿就是件贴心小棉袄咧,最是年长的淑姐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地开口道。“二叔,还有我。”
澜姐儿也赶紧开口道。被姐妹俩夹在中间的琮哥儿则咧着嘴,想让陶瑾瑜这个二叔抱抱,这是又一个想让陶瑾瑜露馅的坑叔小奶娃啊。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走了一天,哪怕可算能休息了,徐依萱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最多也就是帮陶瑾瑜解下竹杆,亲自握着。不过乘着喝玉米肉沫糊糊的间隙,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夫君,今个儿那个好几次故意靠近的男人,什么来头?”
听到徐依萱这般问,陶瑾瑜知道自家小媳妇多半是起了杀心了,便简单地提了一下那男人:“这人是我大堂伯家的长子。”
随后,陶瑾瑜又将整个陶氏一族现有的几个分支,稍稍捋了捋。要说并不复杂,已经战死在边关的老镇国公,也就是陶瑾琰跟陶瑾瑜以及陶琬儿兄妹三个嫡亲爷爷,在整个陶氏一族里,属于小宗旁系,差点点就不在五服内了。而且老镇国公爹娘早逝,虽说也算是陶氏族人喂养大,但小小年纪便被征兵去了边疆。之后九死一生,立下赫赫战功后,之后又有从龙之功,便破格被先帝封为镇国公。整个陶氏一族,也因为多了个镇国公,才兴盛起来。可老镇国公偏偏又只是个旁系子孙,难免有些尴尬。而之后,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荣华富贵),陆陆续续族人里有年轻一辈,前往边关谋生路。可自古征战,哪个不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哪有不流血受伤的,甚至将小命丢了。尤其三年前那一战……老镇国公战死,镇国公世子陶瑾琰身中剧毒,只剩下半条命。而陶氏一族的族人里,活着回到族里的不过寥寥几人,大多留下了终身残疾。那个几次想靠近平板车的男人,就没了唯一的弟弟。自己也少了半截右手臂。而现在,更因为启惠帝的一纸圣旨,莫须有的谋逆之罪,被株连九族,原本还算富裕的生活又没了,还得带着一家老小,发配到三千里外的大西北。也难怪,这是将心底的怨恨,算在了这个快出五服的远房堂弟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