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对国家的支持。 川军一直以来的隐忍，有刘湘的遗愿，有四川人不愿意计较的性格，也有各军阀迫于无奈，得过且过的心态。 如今国民政府对周小山动手，触碰到了永州为中心，川军核心利益了。 不管是潘文华，邓锡侯，在周小山一番解释下，少了很多顾虑。 眼看着贺国光急虽然急，也没表现出天塌下来的状态。 心里更加有底了。 他们不是没有能力。 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 四川军阀之间的关系，犹如一团乱麻。 现在一个眼神就可以交流和沟通，根本用不着开会商议一致。 川军将领心不齐，邓锡侯跟永州甫系川军有默契就足够。 是该举起快刀的时候了。 一旦下决定。 就没有周小山什么事了。 他躲在旁边别让血溅了一身就好。 整个原二十二集团军，二十三集团军四川留守和重建部队全部动起来。 对照着以往统计出来的军统特务名单。 立即对各地留守部队发布命令。 不管对方职务，不管对方多少人，不管对方拿出什么证件。 也不管对方跟川军将领什么关系。 一律逮捕。 毛人凤觉得自己真特娘的有先见之明。 中央军派来协助中统逮捕周小山的营长。 一向不会把门口的警卫放在眼里。 在66军门口扯高气扬不到几分钟，刚要强突进入军营。 就被喝醉的饶国华出来，暴怒的用机枪突突了。 他手下的钱主任，吓得把手枪扔到地上，跪着，还是被机枪扫射打了一枪。 一个营的兵，在66军营地外的机枪，迫击炮威慑下。 全成了一个个吓破胆的鹌鹑，老老实实的把枪扔老远。 听见特务舍出性命过来汇报。 联系重庆的电报很久没有回过来，毛人凤望着灯火通明的永州城，突然间觉得很阴森。 “走，快走，永州不能进了，我们回重庆！”
临时的电台，依托汽车，架设在路边，毛人凤话音刚落，汽车刚准备发动。 侧后放就来了一队兵。 至少一个连。 毛人凤身边不到十个人，暗叫倒霉。 “毛先生，何必走这么急，贺主任请你到城防司令部叙话！”
眼看着来的是楚天舒，不是饶国华，也不是什么低级军官带着人蛮干。 毛人凤松了一口大气。 饶国华本来性格就急躁，伤残以后，更加暴躁。 碰上不顺心的事情，大吼大怒。 今天杀人的场景，仿佛不问青红皂白。 重庆开过两次川军的战争准备会议，希望川军将领把训练好的队伍，拉出去抗战。 各将领都在推诿。 楚天舒，秦国梁这些师以上将领的面孔。 他都对照照片认的很清楚。 “楚师长，66军留守处的枪声，这里都能听见，你不要拿我当傻瓜。贺主任怕是已经被你们这帮叛军扣押，我已经接到了重庆电报，要求我立刻回重庆向上峰述职！”
“毛主任知道我们是叛军啊，我是不是该拿出点叛军的样子来！”
哪怕黑夜里，毛人凤也知道楚天舒笑容满面，这个笑容让他毛骨悚然。 “给我上，把人都绑了，对毛主任这个曾经的戴笠下属，多照顾几圈！”
“楚天舒你敢？我是军委会任命的要员，不是囚犯！”
“楚天舒，你要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
“楚天舒，得罪中统，对你个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楚天舒，为周小山一个外人，你值得吗？”
楚天舒摇了摇头，这人尽耍嘴皮子，太恬躁。 “你们都是聋子吗？让他闭嘴！”
听说是大特务头子，那帮士兵早等着这句话了，其中一个脱下自己袜子，就给毛人凤嘴上堵了。 恶心的毛人凤翻白眼。 另外一个士兵刚准备给他嘴巴一枪托。 楚天舒眼疾手快，把人拦住了。 跟其他特务一起送去矿场干活不一样，这人周小山点名要带到66军留守处，还要带去见贺国光。 永州保安团的兵是周小山为了警备特招的。 干的是警察的活。 根本就没有出川抗战。 这帮人对永州的地形，人口非常熟悉。 拿来对付特务，卓有成效。 毛人凤自以为聪明，其实他一进入永州地界不远，保安团就把他盯上了。 很快把毛人凤押解到了66军城防司令部。 贺国光正在生气，国民政府竟是一帮猪队友。 栽赃的活都干不好。 中统干这个活，实在太糙了。 他们除了派人从47军把整训处长叫回来，指认周小山这一年没有在李家钰所部。 另外还搞了几把G98过来，说是从八路军哪里拿到的证据。 周小山让人把枪支拆了，从零件上的编号开始追踪。 这枪根本不是永州产的，是重庆产出提供给中央军的，根据重庆械修所的领库记录。 这枪是发放各刘峙的城防司令部的，刘峙的人还签了字。 贺国光觉得国民政府的脸都被这帮特务丢尽了，他也暗自郁闷，永州产的军械他也用过不少，怎么没发现枪支里面有暗码编号呢？ 从工业生产的角度，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军工生产，责任到人的。 这样的结果，在川军一票高级将领看来。 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这几把破枪，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刑讯逼供。 军委会养起来的这帮特务简直无法无天。 “贺主任，这算什么？栽赃，论说，副官是长官的亲人，刘大帅，冯军长刚刚殉国一年，你们就觊觎永州的财产，对他们亲眷下手？”
“一边让我们出川抗战，一半对我们家人，财产动手，军委会真是好算计！”
秦国梁心细，下楼布置任务的时候，顺便从下面的特务中询问了他们想整治周小山的手段。 把人带上来了。 邓锡侯，孙震都怒了，恨不得立刻把面前跪着的几个特务都踹死。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瞎子都能猜到，是郑介民打来的。 66军军部没有设立电话中转站，通讯副官准备伸手去接电话，周小山拦住了他。 亲自接听电话。 “我找贺主任！”
“我是周小山！”
还是那部电话，包括尹昌衡，田颂尧在内，一些老牌川军大佬，这次也进入了电讯处大厅。 这里是备用的作战会议室。 几十个人都不显得挤。 在重庆官邸留守的郑介民，负责处理侍从室的一般事务。 他显然没有料想到接电话会是周小山，还自爆家门。 “周小山，把电话给贺主任，你没有资格接听我的电话！”
“郑厅长，给你一个通知，麻烦你转告军委会。因为G98步枪栽赃我的事情，重庆械修所全面停产检修设备，再次恢复生产以后，请军委会按照市场价格，用黄金，白银，米元等硬通货支付！”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是永州和重庆械修所的鼓动，我有权提起建议，顺便告诉你，犹太人，苏联人早就认为我们这种支持抗战的做法不合适，不长久，我只是从善如流！”
“贺主任呢？我找他听电话！”
周小山顺手把电话递给了贺国光。 重庆械修所停产，贺国光上午就被周小山警告过。 如今借题发挥。 贺国光相信明天永州发行的报纸，都会登载军委会中统用重庆产的枪械栽赃周小山的事情。 事到如今，无力回天。 贺国光反而一身轻松。 他也见不惯那些胡作非为的货，只不过自己身处这样的环境，浊中求清。 接过电话的贺国光只说了一句话。 “事到如今，你郑厅长跟我都已经没有能力收场，上报吧！”
才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把电话挂了的贺国光，端了根凳子，坐在邓锡侯和周小山面前。 川军驻地范围的中统被逮捕，清缴。 甫系川军除了王缵绪部，其他都集结起来，也包括二十二集团军邓锡侯部。 孙震和王缵绪只是观望。 表面上内战一触即发。 其实双方都有回旋的余地。 “邓主任，周副官，说吧，你们什么条件？”
邓锡侯望了一眼周小山，意思很明白，你来说，我补充。 周小山当仁不让，只出了一个条件。 “贺主任，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公平，公平，还是特娘的公平！”
民国这世界上有公平吗？ 都是拳头大说了算。 公平是梦里的事情吧？ 贺国光越看周小山，越觉得幼稚。 邓锡侯，潘文华，孙震等从前线赶回来的将领，心里泛起了波澜。 但凡军委会在军饷，物资分配，在作战任务上分配，对川军有那么一点更中央军嫡系同等待遇的公平。 今天这事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什么叫公平！”
“公平，就是川军为抗战做出的贡献，川军的实力，要跟政治地位相匹配！”
嗡的一声炸雷。 贺国光做梦都没想到周小山看似幼稚的语言下面。 所图甚大。 川军的对日贡献和实力，一个省主席，一个中央执行委员根本打发不了。 给川军实力，川军对日贡献相应的政治地位，谁也给不了。 包括委座。 再说，你川军一团散沙，怎么给你。 贺国光忽然看见田颂尧，孙震的眼睛都亮了。 心里暗自叫苦。 该死的周小山，你毁了自己前途也要把川军凝结在一起，你就甘心在这些人身后躲一辈子？ “小山，不会是共党吧？”
谁都没想到，贺国光这时候来这么一句。 贺国光只是想起很多出身很好，也有很才华的人，加入了共党那边。 在历史的舞台上光芒四射。 他吃不准，周小山这个资本家，也会不会这样。 “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作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
听着周小山清唱黄埔校歌。 一个报菜名都能爆笑的潘文华，邓锡侯，孙震等将领，哪里见过这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做法，全部笑疯了。 笑完了又有些可悲，川军成了被压迫民众了。 可不是吗？ 如果说川军是被压迫民众有些牵强，但是四川人一定是。 重庆的民众，上面有鬼子飞机在丢炸弹。 进入防空洞也不是万事大吉，还要小心救火队的人去家里劫掠财物。 四川的农民，说什么宁可吃观音土也要保障前线的军粮。 国民政府都这么糊弄人。 你们当官的怎么不吃观音土。 邓锡侯才不管这么多，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贺主任，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个道理，几千年前的古人都能明白，国民政府装作不知道。刘湘当年为四川人，做了不少事情，周小山不忍心看你这么糟蹋四川人，就被你说成了共党。我在山西还见过十八集团军总司令，你是不是说我也是共党？”
“就是，什么德行，谁反对政府的腐败，谁就是共党！”
别说四川，民国的天下，苦特务久矣。 借着剿共名义，一石二鸟，听见贺国光把共党的帽子又扣在周小山身上。 孙震准备站队。 “我在遂宁也有一个师，我去通知他们集结！”
郭汝栋在四川没有兵，他的兵是拉倒前线整补的，听孙震说完，在场人尹昌衡，田颂尧把眼睛望向了王缵绪。 这混蛋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自己钻进去。 就在这时候，隔壁的电讯兵通报。 “刘文辉长官发来电报，询问成都，永州发生什么事情，他听说川军出动，把中统和三处的特务全部抓了！办公地点也被查封！”
“前线罗家烈，郭勋琪，范邵增，唐式遵，李家钰几位长官联名发来电报，询问中统是不是要逮捕周小山，他们已经跟战区请示，带兵回四川！”
贺国光疯都疯了。 国民革命军就应该坚持自己军歌。 打倒列强，除军阀。 这些个混账，没一个好东西，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时候添什么乱啊。 前线大军动起来，全国都要侧目。 川军摆明了沆瀣一气，赤裸裸的威胁。 毛人凤，郑介民就是蠢货。 以为一个川军上校做了就做了。 殊不知逮捕周小山，踢到了川军的痛处。 就在这时候，电讯室电话又响起来。 这次不是重庆打来的。 是峨眉山打来的。 陈诚奉命处理川军的事情，电话来找贺国光。 不出周小山所料。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西安事变那种事情。 军委会派人谈判来了。 陈诚传达的意思很简单。 中统人抓了就抓了，川军不要进一步扩大事态，不要搞的事情难以收拾。 保持克制。 在此国家民族危亡的时刻，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委座很关切川军军心。 川军有什么要求和述求，都可以提出来。 本来委座要亲自来的，可是很多侍从室和国府大员阻拦，怕在此发生西安的事情。 如果川军将领不带兵到峨眉山，委座会亲自接见。 如果不敢来峨眉，也可以在永州等着。 他现在就从峨眉山出发。 赶到永州，汇同贺国光一起，代表委座处理川军的事情。 邓锡侯他们又不是傻子。 这节骨眼上，不带兵去峨眉山，不等于送上砧板的肉。 干脆让陈诚来永州。 大家坐下来一起谈。 能谈下来，谁也不愿意打。 毕竟这节骨眼上，要真是顶牛打起来。 真是对国家民族不负责任。 这么多川军大佬守在司令部没意思。 永州，广元，巴中一带66军控制区，路口警戒已经设立起来。 各部队进入临战状态。 今夜潘文华，饶国华都把自己兵，交给楚天舒，让他战备值班。 在刘湘的授意下，绝大部分川军将领都在莲花湖旁边买了宅院。 邓锡侯发话，大家回去洗洗睡了。 永州不是峨眉山，这么热的天，四川盆地的深夜也不会退凉，这年代又没个空调，好多人还喝了酒。 满身大汗。 周小山下楼的时候，迎面装上从南江赶过来的余欢水。 刚准备拉他到一边询问中统可能从上海回来认识他的特务，有机会落在川军手上，周小山就不准备放了。 就在这时候。 邓锡侯在楼下扯着嗓子招呼他上车。 他只能给余欢水一个手势，让他跟着一起去莲花湖。 今天老邓知道有事发生，根本就没喝酒。 他亲自开车，把潘文华和周小山，尹昌公，请上了汽车。 “小山，果然如你所料，国民政府就是欺负我川军太顾全大局，军委会此刻虚弱的很！”
眼看着潘文华如大胜一样，喜形于色的表情。 看见周小山坐到车上来。 就感慨的发言。 周小山还没说什么，尹昌衡和邓锡侯先叹气了。 潘文华把国民政府看简单了。 “小山，我们这次究竟能得到什么？”
邓锡侯这么问，显然是为明天或者后天，陈诚到来的谈判做准备。 “日本人试图用后方的百姓，绑架国民政府投降。刘峙这个防空司令必须要下台，最好让贺国光去管重庆防空，哪怕兼管四川所有的地面防空都可以，消息共享，不浪费资源！”
“这个可以有！”
“王缵绪出川抗战，SC省主席建议尹昌公兼任！”
“我不合适，年纪大了，永州依靠66军，邓锡侯比我合适，潘文华也比我合适！就拿范先生团队搞的那个小成本化肥来说，永州以外的地方，都必须要交给国府指定洋行专营，好好的东西卖的百姓买不起，有什么意义。说什么拿东西可以做炸弹，我放他娘的屁，范先生生产的化肥跟日本人生产的就不是一回事。”
周小山要省主席的帽子，就是想对付化肥专营的。 四川以外的地方，川军管不了四大家族敛财。 四川每年为抗战四征军粮，总的给留下种田的人一口饭吃。 “姜还是老的辣，尹昌公，要求我们必须提名你，永州铁板一块，加上您的资历，国府对你的忌惮，远超过潘司令和邓主任，如果真成了，你把省政府的事情，组建一个团队就好了！”
“小山，你小子是不是狮子大开口，想让川军五行都成为中央执行委员？”
潘文华继承了刘湘五行属水。 唐式遵在川人中的地位就不如他了。 “唐式遵肯定要跳脚！”
“先问问他，相当中央执行委员，还是相当省主席，我们可以在AH或者浙江给他争取一个，反正川军闹起来，蒋某人多半会用其他地方军阀的位置腾出来，安抚川军！”
几个将领仿佛真到了分蛋糕的那一刻。 周小山笑着摇头。 “没这么简单，我们如果运气好，可以拿到两个，或者三个名额，搞不好其中一个还是杨森的。但是就这两三个执行委员的名额，不经过一两轮的兵戎相见，是不可能成功。我有预感，陈部长来永州，口气或者会很软，但是谈判起来，会非常强硬！”
“实力才是第一位的，李德邻反了那么多次，照样是五战区司令，AH省主席，我们不妨把嘴巴张大点！小山，对比中央军和川军数量，战功，我们要二十个中央执行委员和候补委员条件不过分吧？”
邓锡侯不愧是水晶猴子，一开口更狠。 “他们要是不答应，态度强硬，文华和国梁带着永州的兵，兵临重庆，如果还不服软，我集合二十二集团军的队伍，去峨眉山！先把恶气出了！”
在副驾驶上坐着的潘文华吸了一口子凉气。 “邓主任，真的会到这个地步？”
“潘司令，你小看委座和军委会的霸道了！你的兵不动，光在永州吆喝，刘峙的职务也不会动！是不是，小山？”
“别看我们在前线打了那么多好仗，军委会骨子里看不起我们川军！四川放手接纳国民政府入川，他们那些大员处处欺凌我们地方官员和百姓！潘司令让您在重庆的部旧查一下，除了刘峙，中统，还有那些蛀虫，是我们这次要除掉的！”
潘文华在副驾驶坐着，也回头冲尹昌公和周小山点点头。 “小山，曲焕章的事情，化肥专卖的事情，要不要提一下？”
“可以提，但是这两件事背后的水很深，涉及那几个家族，蒋某人也没办法！除非铁了心把国民政府撵出四川，打碎了重新整合国民政府，否则我们当不了救世主，能保住我们四川，保全跟我们川军关系比较好的实业就不错了！”
邓锡侯一边开车，一边叹气。 “哎，依照年轻时候的德行，老子一脚把国民政府架起来这口锅给他踢翻了！管他什么国家和民族，先把心里憋屈的一口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