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正在正阳楼二楼雅座的桌子旁自斟自饮,这时从楼下上来一位黑衣青年,径自走到他的面前,笑微微地冲他一拱手道:“凌统领,久违了。”
凌云乍见来人,不由又惊又喜道:“哦?是你?!……”连忙起身冲着对方一拱手道:“杜兄,快请坐!”
来人正是杜正海。杜正海似笑非的眸子瞄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凌统领真有闲情逸致啊,竟有心情在此消遣。怎么,府中没有公务吗?”
凌云眉眼间氤氲着几分倦怠的笑意,懒洋洋道:“正因为这几天府中事务太过繁琐,搞的我头昏脑胀,不胜其烦;所以才忙里偷闲溜出来透透气。——来,杜兄,喝一杯。”
说着斟满一杯酒,递了上去。杜正海也不推辞,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凌云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杜正海狡黠的眸光闪了闪道:“在下冒昧前来,凌统领是不是觉的很意外?”
凌云眉心微微蹙了蹙道:“是的。京城里杜兄的仇人很多,要是没有什么非常紧要的事情,料想杜兄是不会再来此了。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凌某效力,杜兄只管说就是了。”
杜正海收敛起方才放荡不羁的神态,正色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凌兄也。凌兄果然快人快语,小弟也就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于是,他便把丁继武霸占民女、莫水灵进京告状之事详细地与凌云说了一遍。凌云听罢,剑眉一挑,愤然道:“这丁继武做事也太过荒唐。前些日子,刑部便连续接到几份告他的状子,或是贪污受贿,或是仗势欺人夺人田地,吕大人正待查办他呢,没想到他又干出这种泯灭人性的勾当来,想来他这个中牟知府是做到头了!”
他略略顿了顿,又道:“对了,告他的女子现在何处,杜兄可否代为引见?”
凌云的话正中杜正海心意,他眉毛一扬,欣然道:“她就住在城东一处客栈中,凌兄请随我来!”
两人行事素来都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沓;当下杜正海带着凌云急匆匆来到了莫水灵所在的客栈。一进房门,杜正海便道:“莫姑娘,你猜猜我把谁给请来了?”
莫水灵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高贵儒雅、丰神俊朗的青年军官,原本清冷疏离的眸子里闪过一片潋滟的波光,惊喜道:“您……您是凌大侠?”
杜正海不由愣了一下,“怎么,你们认识?”
凌云薄薄的嘴唇掀起一层浅浅的笑意,“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莫水灵此时急忙走上前来,冲着凌云飘飘下拜,“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杜正海被他俩的举动给弄得一愣一愣的,奇道:“恩公,怎么又冒出来个恩公?到底怎么回事?”
莫水灵便把昔日俞家集凌云在悬崖峭壁上救助莫老汉、又帮他们寻回灵芝之事约略则要地说了一遍。杜正海听了不由爽朗地笑道:“原来你们是旧相识啊,怎么我从来没有听二位提起过这些事情呢?”
说着他眯了眯促狭的眸子,带着几分浓浓的醋意阴森森道:“说,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有何不可告人之事,还不从实招来!”
凌云给他逗的“喷”的一下笑了,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杜兄何时变的这般贫嘴贫舌了!”
众人不由抚掌大笑。终于,凌云第一个止住了笑意,英俊的脸上恢复了原本凝重清明的神色,沉声道:“好了,咱们现在言归正传,商量一下如何伸冤告状之事。”
……闲言少叙。凌云带了莫水灵来见吕文正。杜正海当然不能露面,因为他现在还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在与官府打交道的过程中,凌云与莫水灵也都是心照不宣,严把口风,把凡是涉及到杜正海的诸多情节都给小心翼翼地删掉了。却说莫水灵,见过了吕大人,跪倒在地,流着眼泪把姐姐的冤屈诉说了一番,然后又呈上了那封血书。吕大人听罢不由义愤填膺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丁继武身为民之父母官,不但不思忠君报国,造福一方百姓,反而依仗权势鱼肉乡里,霸占民女,闹出人命,真是罪恶昭彰,死有余辜!莫姑娘,你尽管放心,本府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讨回公道,为你姐姐申冤报仇!”
莫水灵感激涕零,俯伏在地连连叩首,呜咽道:“吕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来世做牛做马亦无以为报……”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了。吕文正果然是做事果断,说办就办,他立即派出徐直与杨振连夜赶奔中牟府调查取证。徐直与杨振身为刑部尚书府的骨干精英,办事效率极高,通过几日的明察暗访,很快便找到了有力的证据,掌握了很多有效的线索。然后杨振留守中牟府继续监视丁继武的行踪;徐直则马不停蹄回京复命。吕文正对二人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十分赞赏。“只是下一步,”吕文正撵须沉吟着,然后把脸转向徐直道:“徐先生以为我们应该如何行事才较为稳妥?”
徐直低头思忖了一下道:“学生以为,丁府势力极大 ,又有何禹廷做靠山,如若大人大张旗鼓地公开审讯、处置丁继武,丁进之与何禹廷一定会横加干涉,百般阻挠;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省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大人还是来个出其不意,先发制人的为好。”
“徐先生言之有理。”
吕文正赞许地点点头,却又蹙了蹙双眉道:“只是丁继武远在中牟,若我等一旦出动人马前往,必是打草惊蛇……”徐直灼灼眸光一转,笑意盈盈地望向吕文正,意味深长道:“若是我们能够请得圣上旨意召他回京呢?”
吕文正自然是心思敏捷,一点就透;听了徐直的点拨,不由眉头一展,略微沉吟,心里已然有了主张……皇宫,养心殿。皇上赵煜此时正与太子赵廷一起悠然自得地下着棋。这时大内总管冯朝英进来禀报道:“圣上,外面吕大人携了一民女,说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想要觐见圣上。”
赵廷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道:“携一民女,这是为何?”
冯朝英道:“听吕大人说,那女子好像是身负奇冤……”不待皇上答话,赵廷已拍着手道:“好玩,好玩,快让他们进来!”
“是。”
冯朝英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皇上威严的目光瞪向赵廷,有些不悦道:“廷儿,以后不可再如此造次了。”
赵廷吐吐舌头道:“是,儿臣遵命。”
须臾,吕文正与莫水灵由冯朝英引着走了进来。赵廷一见莫水灵,立时瞪大了眼睛。面前的这个女子好漂亮啊!只见她弯弯的柳眉下一双剪水双瞳黑白分明,如莹莹的秋波,如璀璨的星星,不经意间只轻轻一转,便如浮翠流丹一般,只撩得人的心扉如一潭潋滟的春水般轻柔地荡漾起来。她一身衣衫虽然朴素无华,却遮掩不住她丽质天生的绝代风华;她风姿绰约,婷婷玉立,宛如一朵含苞初放的白兰花似的,端庄秀丽,朴实无华。赵廷不禁被她的美丽与清纯深深打动了。他不由自主跑过来,拉住莫水灵的手,眼睛里闪烁着艳慕的小星星,带着几分花痴的意味说道:“哎呀姐姐,你长得真看好!比月宫里的嫦娥还要美三分!”
莫水灵娇靥羞红,讷讷地垂下了眼睑。方才冯朝英在大殿外面为她引荐时,便已告诉她皇上与太子正在下棋;莫水灵冰雪聪明,一猜便知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必是太子无疑,于是螓首低垂,飘飘下拜道:“民女莫水灵拜见太子殿下。”
赵廷灵动的眸光一转,“原来姐姐的芳名‘水灵’?好美的名字。水,望穿秋水之水;灵,造化钟灵秀之灵,真是人如其名,名字美,姐姐的人儿更美啊!”
皇上赵煜此时也在打量面前这位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美丽女子。宫中佳丽三千,美则美矣,却哪有一人如面前这女子般超凡脱俗,清纯淡雅?久居深宫,他早已厌烦了宫里那些庸脂俗粉的浓妆艳抹与矫揉造作,而为面前这丽质天生的自然美深深打动了。他不由想起了古人的两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只顾想入非非,久久没有说话;冯朝英连着咳嗽了两声,提醒皇上是否有些失态了。皇上回过神,借着责备赵廷掩饰着自己的窘态,“皇儿,不可无礼,还不退下!”
赵廷拌了个鬼脸下去了。吕文正与莫水灵跪倒在地,参见当今圣上。皇上道:“吕大人,莫姑娘,免礼平身。莫姑娘,你且把你的冤屈说与朕听。”
莫水灵流着眼泪,把姐姐莫秋灵的冤屈说了一遍,然后又颤抖着手把那封血书呈上。皇上转过脸问吕文正:“吕大人,是这样么?”
吕文正道:“接到莫姑娘的状纸后,微臣便连夜派人去了中牟府调查取证,如今已是证据确凿;非但这样,这中牟知府丁继武还涉及贪污受贿、血肉乡里、夺人田地之嫌,微臣正在进一步查证落实。”
皇上听了,不由龙颜大怒,拍案而起道:“这丁继武若是果真如此,岂不是死有余辜,也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番期望与信任!冯总管,马上刷一道圣旨,将丁继武革职查办,押解回京交由刑部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