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平安归来,众人皆大欢喜。吕大人,还有徐直、杨振、江春等吕府的弟兄们——总之,刑部尚书府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喜气洋洋。久病在床的阮夫人此时见了儿子也有了精神,落泪道:“儿啊,为娘养育你这么大不容易,这次上天保佑总算没出什么事;以后行事要是再这么冲动,可怎么让为娘放心的下,又怎么对得起为娘的一片苦心啊!”
面对心意拳拳的母亲,凌云心中百感交集。他俯身跪倒于母亲床前,哽咽道:“娘,千错万错,都是儿之过错……”后来,众人问及凌云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凌云似乎很不愿意提及此事。他告诉众人,那日诱他中计的是天枭组织的人;在他与敌人交手时,一不留神中了敌人的暗算——而且伤他的袖箭上面剧毒无比。后来是一位江湖朋友出手救了他一命,并且为他驱毒疗伤;然后他又在那位朋友那里休养了数日,伤愈之后他才回来……他又取出那只重伤他的袖箭与众人看。他告诉他们,终有一天,他会找到袖箭的主人,报此一箭之仇的。其实,以剧毒袖箭伤他之人,凌云早已了然在胸;只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无法将他绳之以法而已。当时那个暗算他的人匿迹于灌木丛后面,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眼神凌厉的他早已捕捉到了对方为谁;只可惜一面之词不足为证,而且也没有别的证据作为佐证,也只好暂时先让暗算他的人逍遥法外了。那天,他在街上碰到了李氏兄弟。李炫神情很不自然,讪讪地笑道:“凌统领,别来无恙?”
凌云冷笑一声道:“托李武师的洪福,凌云还没死呢,这还得感谢李武师当日手下留情呢!”
李炫讪讪道:“凌统领何出此言?在下不明白……”说罢,与李武急匆匆地低头过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暗暗咬牙,心想:真是可惜,当初那只袖箭怎么就没要了他的命呢?……这里再说回晋陵王府中。晋陵王妃韦氏正与晋陵王爷赵甫在说话。晋陵王妃道:“你瞧咱们的女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愁眉苦脸的,人都瘦了一圈,照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晋陵王爷重重叹了口气,其实这些日子来女儿的情形他焉能不知道?数日前,在沁芳别院凌云决绝地向浣玉提出分手后,浣玉便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又听说凌云突然失踪、生死不明,浣玉更是担忧不已,一个劲儿催着晋陵王爷去刑部尚书府打探消息。现在凌云平安回来了,浣玉在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却勾起了女儿家的心思;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里,呆呆地不说一句话,跟以前相比,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想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忧的事情,晋陵王爷只觉得心烦意乱,遂把征求意见的目光转向了晋陵王妃道:“以夫人之见?”
晋陵王妃踌躇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以臣妾之见,不如……不如成全了女儿的心意得了!……”晋陵王爷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晋陵王妃从容道:“王爷,您别着急啊!先听臣妾把话说完。“一则,浣玉确实是一心一意地看上了凌云;而且咱女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条道跑的黑,她要是认准了的事情,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你瞧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不能成全她的心意,指不定她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二则,凌云与咱女儿的事情外面闹得满城风雨的,人言可畏啊!不错,咱女儿是清清白白,守身如玉,但是谁能相信呢?有时候,人言比真正的失节更可怕哪!你不许她嫁给凌云,你又能把她嫁给谁呢?”
赵甫听罢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颓然垂下头去,不语。晋陵王妃接着道:“另外,咱们女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骄横跋扈,刁蛮任性,一般人谁能惹得起她?就说那回吧,当时王丞相的公子来求亲,咱女儿非要跟人家比武,结果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半个月下不了床……”晋陵王爷不由懊恼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能不能不提这件事情了!”
晋陵王妃笑道:“是是是,王爷,咱们不提这个了,只说现在。有句话叫做一物降一物,依我看,凌云这孩子虽然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性格坚忍刚毅,极有个性;而且武功也好,咱女儿这脾气,或许这小子能克服的了……”韦氏的这句话倒是说到了晋陵王爷的心坎上;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说话。晋陵王妃见王爷有些心动了,不由心里窃喜,于是趁热打铁道:“再说,我瞧这凌云各方各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能力也好,人品也好,为人处事也好——否则就不会那么受吕文正的器中了,模样也好啊!”
晋陵王爷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
晋陵王妃道:“我说的没错啊!上次他护送咱女儿返回京城,当时管家带着他来见你,我在一旁瞧见了他,可真是个气质斐然、人品一流的俊秀人物啊!难怪咱们的女儿对他一见倾心呢!就连我这当母亲的也一眼就看中了……”“好了!”
晋陵王爷不悦地一甩袖子。晋陵王妃道:“怎么了王爷,您不同意啊?”
晋陵王爷道:“你说了半天,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晋陵王妃困惑道:“什么?”
晋陵王爷道:“你可知道凌云是怎么想的,他会同意这门婚事吗?”
晋陵王妃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道:“什么,他还敢不同意?”
晋陵王爷道:“别忘了,前些日子在沁芳别院,他亲口拒绝了咱们女儿!”
晋陵王妃道:“其实这事我早就想过了,当初在那种情形下,他也是被逼无奈啊!”
晋陵王爷瞅了王妃一眼:“此话怎讲?”
晋陵王妃道:“王爷您想想,那个时候,咱们可是非常激烈地反对这件事情啊!而且您还派手下把人家凌云骗来咱们王府,对人家又打又杀的;人家一看,自己的性命都堪忧了,还敢再招惹咱们女儿吗?所以,他才拒绝了这件事情——这不也正说明凌云这小子挺识趣的吗!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形不同了,他还会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呢?”
晋陵王爷皱着眉头道:“难说!通过这些时日来的交往,凌云的性格我也略知一二;如果他真的固执己见、不肯同意这门婚事,又当如何?”
晋陵王妃低头思忖了一下道:“要不这样,王爷不如去找圣上,就说前段时间天枭猖獗,凌云剿匪有功;而且还不畏艰险,护送郡主,安全回归京城;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对之加官进爵,并把郡主赐婚于他,岂不两全其美?”
晋陵王爷苦笑道:“夫人,以你的聪明才智,只做个晋陵王妃可是有些屈才了啊,你应该做我的女军师啊!”
晋陵王妃白了他一眼道:“切,少要挖苦我!王爷,你只说这个主意行不行啊?”
晋陵王爷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刑部尚书府中。大内总管冯朝英带着两个执事宦官手持圣旨,由众人众星捧月般迎入大厅之中。吕文正、徐直、凌云、杨振、江春等人跪地接旨。冯朝英打开圣旨,高声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尚书府侍卫统领凌云忠心报国,不畏艰险,剿灭天枭匪徒、护救郡主有功;为表彰其功绩,擢升正二品,并将郡主赐婚与之,令其近期择吉日完婚。钦此!”
下面的人听罢圣旨宣读,不由地一片欢呼,都替凌云感到无限的荣光与高兴。吕文正等人连连叩首,谢主隆恩;只有凌云一人怔怔的,如痴傻了一般,跪在原地半晌无言。冯朝英走到他面前,笑微微道:“凌统领,还不领旨谢恩哪!”
杨振等人都以为他兴奋过度、有些不知所措了,一个劲儿地捅他,“凌大哥,你怎么了?赶快领旨谢恩哪!”
凌云此时却脸色苍白,一语不发。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是没有听明白圣旨的意思,一时有些发懵。什么,皇上要赐婚?把浣玉郡主赐给他?这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吧?一个月前在隐逸山庄,他刚刚由平明和尚和练轩中作为证婚人,与练南春拜堂成亲。那时,他当着练南春与平明和尚、练轩中的面,许下诺言: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只爱练南春一人,永不变心;而且这辈子不会再娶其他女子,如违誓言,情愿死于刀剑之下!……可是现在,皇上却要他与另一个女子成亲!如果他答应了,岂不背弃了当初的诺言,又怎么对的起练南春?又怎么对的起自己与练南春的那番真情与爱意?……不,他不能答应,坚决不能答应!想到此,他剑眉一挑,沉声说道:“凌云多谢圣上的一片美意,不过凌云……”“凌统领!……”凌云的话刚说到一半,已被吕文正那严厉的话语断然截住。吕文正倏地回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双犀利的眸子冷得像刀锋一样,绽放出锋利的寒芒。吕大人的威严与气场使得凌云心里不由颤了一下,下意识地住了口。吕文正接过话茬道:“微臣替凌云谢过圣上隆恩浩荡,并在此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朝英满意地点点头,施施然道:“如此甚好,那咱家就回宫向圣上复命了。”
说罢,带着几个小宦官,转身而去。凌云见状自是心有不甘,就待起身阻拦,已被徐直、杨振等人死死拽住了。皇宫里的人走了,大厅里只余下刑部尚书府的一干人等。吕文正冷冷回过脸来,不满地瞅了凌云一眼道:“凌统领,你随我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