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吕文正来到了皇上的御书房,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叩见皇上。皇上望望吕文正,又回脸看看一旁的晋陵王爷、凌云和浣玉他们,说道:“吕文正,以前因为御妹之事,也让你经受了很多的坎坷与挫折;如今御妹平安归来,总算是皆大欢喜了,所以对于以往之事,朕既往不咎,你也官复原职,继续回刑部尚书府任职。不过朕还是要告诫你一句,凡事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否则,朕下次绝不轻饶!朕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吕文正诚惶诚恐,连连叩首道:“臣谢主隆恩,臣定当谨记圣上之告诫,凡事必当三思而行,绝不辜负圣恩!”
皇上欣慰地点了点头,见没有其他事情,便让他们都退下了。凌云也随着吕文正回到了刑部尚书府。吕文正与凌云离开刑部尚书府多日,现在又重新回归,望着眼前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心中不由得惆怅万分,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一回到府中吕大人的书房里,凌云便双膝跪倒,眼含热泪,向吕文正谢罪道:“凌云不肖,辜负大人的一片期望,又害得大人身陷囹圄,险遭不测,凌云之罪过万死难辞其咎,请大人责罚!”
吕文正连忙一把将凌云拉了起来,他的眼角也湿润了,“凌统领,你千万别这么说。当初谁也不愿意发生那样的事情,只是当时形式太过复杂,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你也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啊!本府怎么能因此而怪罪你呢?”
凌云心里涌起一阵热浪,在那一刻,他那颗原本孤独无助的心忽然找到了归宿,不再彷徨,不再飘零,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似的,立时温暖有了着落。他颤声道:“大人的知遇之恩,体察之情,凌云铭感五内,凌云纵然万死亦不能相报!……”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吕文正道:“凌统领,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身处逆境,却不轻言放弃,不改初心,不忘自己当初的使命;且能懂得韬光养晦,见机行事,在凶险重重的困境之中,能够保着郡主全身而退,平安归来,你的隐忍与机智,真的令本府很佩服!”
听着吕大人触动真情的话语,凌云心里感动之余,却不由的一阵阵酸楚。因为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练南春,想起了自己在与练南春的定亲之日,不负责任地想要带着浣玉郡主逃离时,面对练南春那伤情的眼泪,他做出的两难抉择……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一片黯然, 低声道:“大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只是投机取巧而已,而且我也……欺骗与辜负了她,我……我不过是个负心之人罢了……”说到后来,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了,此时的他只觉得心里乱极了。吕文正有些不解地望着他道:“凌统领,你到底在说什么?本府越听越糊涂了,告诉本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凌云苦笑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忽听书房外传来一阵吵闹与欢笑之声。接着书童荣儿走了进来,向吕文正禀报道:“大人,外面徐先生,杨校尉,还有江春他们听说您回来了,兴奋的不的了,都等在外面哪!大人,您要不要见见他们啊?”
吕文正听了,立时喜上眉梢,腾身站起道:“当然了!本府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他们了,都要想死他们了!快快有请!”
就这样,话题一岔开,凌云后续的话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吕大人、凌云平安归来,刑部尚书府中上至夫人小姐校尉师爷,下至侍卫小厮仆人丫头,皆喜不自禁。之后众人又商议着选了个良辰吉日,大摆宴席,以为庆贺。府里上上下下,一改昔日那死气沉沉的抑郁与沉闷,到处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就这样,刑部尚书府中又恢复了原来那祥和恬静的氛围。书房中,吕文正正中端坐,徐直、凌云、杨振、江春等人侍立两旁;众人处理着府中各项事务,秩序井然。这里再说回浣玉郡主。回到晋陵王府,又过起了她曾经的养尊处优、悠哉悠哉、闲适无聊的生活。没事了,晋陵王爷与王妃便细细询问起女儿以前与凌云在一起遭遇的那些经历来。浣玉便把她受兰珠诱骗落入天枭的手中以及凌云救她、与她脱离练亭中的控制、一起回京等事情一一道来,直说的韦氏王妃唏嘘不已,连连道:“好险哪!”
晋陵王爷却沉吟不语,半晌才道:“看来以前确实是冤枉凌云了……”浣玉一怔:“爹,您说什么?”
晋陵王爷当然不能把昔日凌云因她遭劫持而被打入天牢之事告诉她,便道:“没什么。对了,为父已经把你平安归来之事告诉了太后,太后十分高兴,你明天先去宫中见过太后,改日再去侯爷府探望你常青姑姑。”
浣玉爽快地应了一声。韦太后与浣玉之母韦氏王妃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故韦太后既是浣玉的伯母,又是她的姨妈,韦太后特别喜欢疼爱她,因为膝下无女,遂认她做义女。今日浣玉来拜望她,一见面便呼:“姨妈!”
韦太后笑道:“去掉姨,叫妈好了!”
浣玉笑着把头埋进了韦太后怀中。韦太后道:“瞧你,都快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浣玉撒娇地嗯了一声。韦太后见了浣玉自是又喜又嗔,先是怪她任性顽皮离家出走,但很快便说:“多亏苍天有眼,让你平安归来,哀家真是谢天谢地了!只是……”她又想起了何成麟,“你表哥他死的却太冤枉了……”浣玉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恨恨道:“天枭组织的人真是太可恶了!我表哥是一个多么有才华有风度的人啊,现在竟……唉!只可惜苦了我那常青姑姑——”韦太后叹道:“是啊,你常青姑姑最可怜了!她熬了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小的时候却给人拐走了,一去就是二十年,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回来了,现在又不明不白地给人害了!再说,你这表哥风流倜傥,年轻有为,中了状元,又要喜迎佳人入门,多好的事情啊!没想到却……真是世事难料啊!现在最伤心的便是你常青姑姑了。”
浣玉道:“其实我嫂子丁梦轩也挺不幸的,年轻守寡。”
韦太后脸上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哼了一声道:“她可是个扫把星,一进门就克死亲夫,真是冤孽!”
浣玉心里颇有点不以为然,却也不好说什么。翌日,浣玉由丫头香云、娇杏陪着,一干侍卫家丁护送,乘轿来到了何禹廷的侯爷府。管家何禄为恭恭敬敬地把浣玉郡主接入客厅。府中的丫环仆人都出来恭迎郡主,只有一人惶惶不安,这人便是侯爷府新任武师应传霖。上次他与空色道姑等人一起袭击凌云及其手下,当时浣玉还哀求他不要杀害凌云——当时他一直以为凌云与浣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谁能揭发他的罪行?孰料浣玉与凌云居然死里逃生,而且浣玉今天还亲自来到侯爷府!真是冤家路窄。现在该怎么办?只有躲起来不与郡主相见了——这当然也不是长久之计,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得过且过吧!却说浣玉,此时正与常青公主促膝聊天。何禹廷上朝去了,浣玉乐得自在,在常青姑姑面前她是无拘无束的。若是平日,姑侄俩自是亲亲热热,谈天论地,其乐融融;但今天的气氛却异常的冷淡,甚至有几分悲凉。常青公主儿子新丧,正沉浸在悲痛之中,今天见到侄女浣玉死里逃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又想起自己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黯然泣下。浣玉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劝道:“姑姑,您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啊!”
常青公主木然道:“是啊,天意,是天意让我命中就不该有这个儿子啊!否则,二十二年前他就不会被人拐走了!在这二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为他流了多少眼泪,为他多少次祈求过菩萨——现在我终于把他盼回来了,他却又这么短命……天哪,我常青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事,老天要这样惩罚我?”
说着,又忍不住啜泣起来。浣玉慌忙道:“姑姑,您怎么又哭了?都怪我,我又勾起您的伤心事了!”
浣玉一再解劝,又以去看嫂子丁梦轩为由急急退了出来,在门口正好遇见侯爷府的二公子何成麒。何成麒一见浣玉出来,忙拱手笑道:“表姐,表弟这厢有礼了。”
浣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冷哼了一声,一副鄙夷的神情。两人出的门来。 浣玉以质问的口气道:“喂,我问你:方才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口干什么?”
何成麒一脸讨好的神情道:“表姐,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听说表姐来了,又听说表姐风华绝代,美若天仙,不舍得错过这绝好的机会,所以就急急赶来了!”
浣玉道:“油嘴滑舌的,讨厌!”
回身便走。何成麒急忙相随:“表姐,我瞅你好面善啊,初次相逢,却似曾相识……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浣玉忍住笑,心想:你是不记得了,我可对以往的邂逅记忆犹新;不由又想起了一年前。当时,她因为逃婚离家出走,匿迹在刑部尚书府,因为与凌云赌气、一怒之下离开,在路上遇到了丁继英、何成麒两位纨绔子弟去逛醉花楼,还拽了男扮女装的她同往,结果让她尴尬不已,还差点漏了馅……现在想来真是又气又笑。她紧绷着一张俏脸一语不发,只是径自往前走。何成麒上赶着道:“表姐,你别走的那么急啊,表弟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问?……”浣玉停下身,冷冷道:“什么事?”
何成麒吞吞吐吐道:“那段日子……我是说,你与凌云离开京城、在外面落难的那段日子里,你们是怎么过的?你们俩有没有……有没有……”浣玉寒着一双秋眸,直直地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成麒嗫嚅道:“我是说,凌云有没有……占你的便宜……”浣玉不由一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何成麒咽了口唾沫,期期艾艾道:“就是……就是你们两个之间有没有……有没有发生那些……男女之事……”话音未尽,他的脸上已“啪”的挨了一记耳光,又响又脆。何成麒捂着脸,委屈地叫道:“表姐,别恼吗,这都怪丁继英,是他让我这么打听的!”
“他打听这些干什么?”
何成麒道:“你们都要成亲了,他当然要弄明白了……”浣玉气得花枝乱颤,“无耻!简直是小人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把何成麒一人晾在原处,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