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山庄探事的弟子将“何成麟”的死讯报给了练亭中。练亭中听了不由地开怀大笑:“哈哈哈,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李瑞允,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啊!”练轩中在一旁提醒他道:“三哥,我们现在要不要趁热打铁,在天枭组织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之际一举出兵,夺回本该属于你的帮主之位?”
练亭中不以为然道:“何必这么急呢!如今李瑞允一死,我的心头之患已去,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对了,春儿与凌云的佳期将近了,咱们还是先把他们两个的喜事办了再说吧!”
练轩中还想再说什么,练亭中已话锋一转道:“对了,杜正海这个臭小子可有下落了?”
练轩中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练亭中道:“再多派出些人去找!我一定要抓住这个臭小子,严加惩处!”
说着,他阴鸷的眸光一转,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冷戾的杀机,“要想成就大业,就要奖罚分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我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再说凌云,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时,发现床头上有一张字鉴,取下展开,但见上书:凌兄:见字后请与明日未时一刻到飞云山庄东十里坡一见。即日。下面却没有署名。凌云不由皱了皱眉,这笔迹似曾相识,会是谁呢?……在约定的时间地点,凌云见到了约见他的人。一身黑色衣衫,一把颀长的宝剑,见到凌云后,来人冷峻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凌兄,久违了。”
来人竟是杜正海——练亭中发通缉令四处抓捕的、飞云山庄的叛逆杜正海。凌云一怔,沉声道:“眼下风声这么紧,你居然还敢回来?”
杜正海单侧嘴角一挑,脸上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只要凌兄不与我作对,除非他练亭中亲自来,否则我还真的没有把谁放在眼里!”
凌云见他一脸自负的神情,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黑白分明的清眸微微一闪,话锋一转道:“杜兄不惜以身犯险,急鉴约我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么?”
杜正海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凌兄也——凌兄果然知我!”
凌云俊朗的面孔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那是自然。杜兄,要知道你我这可是打出来的交情啊!”
杜正海不由地拊掌大笑。他略微顿了一下,又道:“听说九月初六是凌兄与练南春的定亲之日,凌兄就要成为练亭中的乘龙快婿了,凌兄可真是春风得意、飞黄腾达啊!小弟在此恭喜凌兄了!”
凌云脸色一沉,轻叹一声道:“杜兄又何必出言讥讽,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说到此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杜兄,还记得以前我曾经与你说过的话么?其实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等机会带着郡主离开这里——现在看来,与练南春的定亲之日,倒不失为一个脱身的好机会。”
杜正海眸光一闪道:“这么说,凌兄是想借着定亲之日、他们戒备最松懈之时带着郡主离开飞云山庄?”
凌云忧郁的眼睛里略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杜正海狡黠的眸光在凌云脸上转了转,忽然笑了:“我瞧凌兄的神情似乎有些犹疑,是不是于心不忍,觉得这样做有些对不起练南春啊?”
凌云半晌无言。良久他才轻轻唏嘘了一下,黯然道:“我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到她,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忠义岂能两全,何况我早就知道我与她是不可能的……快刀斩乱麻,也许对彼此以后都会好些……”杜正海见凌云有些语无伦次,知道他心里很乱,不由地心里恻然;遂转了个话题道:“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凌兄,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到后来几个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凌云几分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哦?……什么消息?”
杜正海一字一顿道:“吕——大——人——没——有——死!”
凌云呆呆地,一时如傻了似的,好像没有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杜正海瞧凌云那傻傻发愣的神情,便道:“怎么了?没有听懂吗?我再说一遍:刑部尚书府吕大人没有死!”
凌云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多亏杜正海扶住了他。凌云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急促地问道:“杜兄,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杜正海的胳膊都被凌云抓的生疼了。他用力甩开他的手,有些生气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与你开玩笑吗?这是千真万确的!”
凌云俯身跪了下来,向着京城的方向拜了几拜,哽咽道:“我就知道,吕大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太好了,太好了……”话语间,他已是泪流满面了。在杜正海的印象中,凌云是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宁肯流血也不流泪的、响当当的硬汉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在那一刻,杜正海内心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深深地触动了。原来,每个人都有别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的。就像是面前的凌云。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凌云是那种刚强坚忍、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人的——就如两年前他在办理自己与父亲元真道长劫持丁小姐那个案件时的铁面无私与不留情面。可是现在,当他看到凌云那脆弱的一面时,他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无坚不摧的——即使是如何英雄、如何坚强的人物,他也会无奈,也会痛苦,也会疲惫,也会流泪……许久,凌云才平静下来,冲着杜正海尴尬地笑了笑道:“杜兄,让你见笑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杜正海道:“凌兄,你我之间可是打出来的交情,我也知道你很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是苦于无法脱身。我想我既然逃出来了,总该尽自己所能帮你些忙吧!“我最初的想法是先到刑部尚书府看看,打探一些消息,如果有机会便将你与浣玉郡主的情况告诉徐直徐先生他们,让他们想办法营救你们脱离虎口——“于是这段日子我便天天隐匿在刑部尚书府周围,关注着府中的动静。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原来那天晚上,杜正海潜入了刑部尚书府,来到吕大人原来办公的书房。只见徐直正在书房里处理府里的一些事务,可巧吕夫人也在。徐直正在向吕夫人说着一些宽慰之言,忽然僮儿荣儿跑进来说:宫中冯林冯公公来了,要见吕夫人。吕夫人一怔,忙说有请。须臾冯公公进来了,一身便衣,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宦官打着灯笼。众人很奇怪,冯公公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冯公公摒退左右,只留下吕夫人、徐直两人,低声向他们道明了原委:吕文正在大牢中遇刺后,皇上震惊,太后悲愤。吕文正当年曾经对韦太后有救命之恩,太后对此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前些日子忽然传来浣玉郡主的死讯——要知道韦太后一直以来对浣玉郡主都是视为己出,疼爱得不得了,现在乍闻浣玉死了,她悲恸欲绝,遂迁怒于吕大人;所以吕文正被打入大牢后,她尚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也没有心情再去管他的事情了。现在听说吕文正出事了,她方觉后悔——一切都是天枭组织在作恶,浣玉、吕文正与凌云等人都是受害者,如果吕文正真的因为此事死了,她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而且她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于是她下懿旨将吕文正带到宫中全力抢救,并且让宫里最好的御医为他诊治。为了保证吕文正的安全,防止天枭组织再来骚扰,韦太后便让他们对外宣称吕文正已经不治身亡了。吕文正真可谓是福大命大,终于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性命。今天晚上,冯林奉命来到刑部尚书府,向吕夫人、徐直说的正是这件事。只是现在天枭贼患猖獗,为了保证吕大人的安全,冯林要二人务必严把口风,千万不可把此事泄漏出去……“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杜正海道。凌云望着杜正海那真诚的脸,心里不由涌起一阵热浪,颤声道:“杜兄,人说大恩不言谢,杜兄对我的一片情义,凌云将永远铭刻于心……”杜正海一双灼灼的眸光望着凌云道:“那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定亲之日离开飞云山庄了?”
“是的!”
凌云原本几分暗淡的眼睛里此时泛出的是锐利动人的神采,“本来我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在离开此处后又该何去何从,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了!”
杜正海笑笑,“好,我相信凭着凌兄的胆识与谋略,离开此处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说着,他抬头望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这里到处都是练亭中的眼线,你我不宜长久逗留,若无他事,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杜正海说毕,冲着凌云拱了拱手,然后转身而去。凌云默契地冲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注目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