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一瞧,那公子正是丁进之的二公子丁继英,便拱手道:“哦,是二公子啊,方才多有冒犯。”
丁继英道:“哎呀,不怪你们,怪我!”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瞅瞅,向凌云求助道:“凌统领,能不能让我暂时借您的车厢躲躲,后面丁信、丁仁两个小子在追我哪!”
凌云道:“对不住,家母在内,恐怕多有不便。”
丁继英道:“什么,伯母在内啊,我正想拜见一下呢!”
说着,抬腿便往里面钻。凌云何等身手,一式白云出岫,单掌一格,已将丁继英挡住。丁继英急道:“凌统领,求求你,放我进去吧,那俩小子马上就上来了……”这时,只听车内阮夫人道:“志超,别难为丁公子了,让他进来吧!”
丁继英大喜道:“谢伯母!”
一猫腰,已钻进了车里。凌云苦笑着摇摇头。须臾,丁信、丁仁两个家人追了上来,东张西望,四处搜寻:“怪了,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哎呀,人这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上哪儿找啊?”
“你说这二公子也真是的,就知道玩。这么大的事,他也溜席……”“哎,这不是凌统领吗!”
两人忽然发现了凌云。凌云佯作不知道:“二位是……” 两人忙做了自我介绍,接着问:“凌统领,您可曾见过我们二公子?”
凌云道:“哦,看见了。”
这时,他只觉得隔着车帘,自己的后背被狠狠地捶了一下,他却仿若未闻。丁信眼尖,叫道:“哎,那车里是什么?”
凌云笑道:“是家母养的一只猫不太老实。”
他又回头冲车里道:“娘,那只猫没有咬着您吧?”
阮夫人啼笑皆非,“没有。”
丁继英只恨得咬牙切齿,一时又不好发作。丁仁道:“凌统领,那您看见我们二公子往哪里去了?”
“哦,我方才见他往西边去了。”
凌云说着,用手一指。丁信、丁仁称了谢,匆匆向西边赶去。两人走远了,丁继英从车里窜出来,冲凌云嚷道:“好你个凌云,损透了!说吧,你是任打还是认罚吧?”
凌云笑道:“任打,你打得过我么?”
丁继英搔搔头道:“那就干脆认罚吧!”
凌云道:“怎么罚?”
丁继英道:“罚你同我一起共游灵山!”
凌云笑道:“我没意见,只是你得先问问家母同不同意。”
丁继英道:“怎么,还要请示伯母啊,那就更好办了!——伯母怎么会不同意呢?谁不知道,伯母是个通情达理,知书达理,贤惠明理……”阮夫人不耐烦道:“好了,你们吵得我头都晕了,你俩快走吧!——我也累了,正想找个地方歇歇。”
丁继英道:“巧了,前面正好有处上好的客栈呢!伯母可真有福。”
阮夫人嘴上不言,心里却道:这位丁公子可真够油腔滑调的。两人把阮夫人安置好,便兴冲冲出了客栈,意兴盎然地饱览了美丽的灵山风景。有形容山势巍峨雄伟的佳句为证:峰排突兀,岭峻崎岖。深涧下潺溪水漱,陡崖前锦绣花香。回峦重迭,古道弯环。鹤来松有伴,云去石无依。……四时八节好风光,不亚瀛洲仙景象。凌云不由赞道:“江山如此多娇!”
丁继英道:“还有一处好地方,可惜我们不能去。”
“哪里?”
“浴仙池。”
“为什么?”
“有人在哪里沐浴呢!”
见丁继英一脸的调笑,凌云一回味话中的意思,明白了几分,遂不再问,转了个话题道:“方才贵府的两个家人追你,你为何躲着不见?”
丁继英鼻子一哼道:“他们非要拉我去浴仙池西边那个亭子里陪客人呢!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我大哥和江春在就够了,还拉上我干吗?灵山的风景这么优美,要是让我憋在那个亭子里把酒谈天,还不得把我给闷死啊!”
凌云道:“怎么,令兄回府了么?”
他知道,丁进之的长子丁继武前些日子被提拔为中牟知府,一直不在京城的。丁继英道:“是啊,他也是刚刚回来。说来话长了——”原来,丁继武离京任职多日,十分想念家里。适逢父亲写信给他,说他的妹妹丁梦轩得了一种怪病:在她那洁白如玉的脊背、颈上、脸上起了许多红色疹子,又痛又痒不说,也十分难看。最主要的是,丁梦轩已经与侯爷府的大公子何成麟订了亲,如今小姐却得了这种有碍颜面的怪病,如若何家因此嫌弃了,又该如何是好?虽然丁小姐说:“我既然在这个时候得了这种病,想必是天意如此。若何公子因此嫌弃了我,也是命该如此,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大不了一辈子不嫁,只吃斋念佛罢了。”
但众人岂有不劝的道理,丁夫人道:“年纪轻轻的,怎能说这种话?”
最急的还是丁进之,他最怕女儿出什么闪失,与何家断了这门姻亲。而丁继武在接到父亲的书信后,其忧心焦虑的程度不比父亲差。也多亏了他信息灵通,打听到距离京城不远的灵山青云观有位得道之士元真道长,不仅道术高深,而且医巫之术也极为高明,他亲手配置的灵丹妙药曾经救治了不少苍生,颇为世人所称道。于是丁继武便向上司请假,暂时离任亲自去青云观拜访他。元真道长果然是古道热肠,有求必应。当他得知丁小姐的病情后,便告诉丁继武:在这灵山有一处风水宝地,名唤浴仙池,据说当年织女下凡时就是在此处沐浴的,所以此处便沾上了仙气与灵性。可以择一良辰吉日,在浴仙池中洒上由他特别配置的药液,到时候让丁小姐在浴仙池中沐浴一番,便可以药到病除。丁继武如获至宝,大喜过望。立即赶回府中将此喜讯告知了父母。然后又亲自将元真道长请到了府上,一起商议具体事宜。对于去浴仙池沐浴之事,丁小姐不太情愿,觉得一个大家闺秀,抛头露面不说,还要去什么浴仙池沐浴,万一出什么差池,自己又有何颜面见人。怎奈拗不过父亲兄长,只好前往;与她同去的还有两个贴身丫头:香罗、琦玉。丁进之本来也打算同往的,不巧赶上这日朝中有事,皇上急召,他只得带了武师罗振义前往。因为肖勇年伤势未愈,卧病在床;他便叫江春陪了众人前往,管家丁玉荣随同。为了丁梦轩仙池沐浴之事,丁继武也的确费了不少心思:他先安排人在浴仙池周围搭起了帐篷,怕的是有些登徒好色者偷看小姐。之后又在各处关口要道上安排了兵士严加把守,以防某些不法之人进来捣乱滋事。当这一切全都安排妥当了,他才放心地让丫环婆子带了小姐前去。因为元真道长说必须在日薄西山、日光充分沐浴池水后、小姐方能沐浴,所以众人只有在前面耐心地等待。见时间还早,为了尽快打发这种无聊的等候,丁继武便让江春去安排了一桌素宴淡酒,在浴仙池附近的方亭内与元真道长慢慢地对酌起来。丁继英少年气性,怎耐得住这种无聊的等候,于是乎,便找个借口溜了出来。说到这里,丁继英道:“不过,要是没有凌统领出手相助,我岂不又要回去了?”
凌云一笑道:“现在又说好听的了,方才你不是还要打要罚的么?”
丁继英道:“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凌统领,您向来慷慨仗义,小弟向您借样东西,不知您能否不吝赐予?”
凌云道:“什么东西?”
丁继英调皮道:“您的武功!”
凌云忍俊不禁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丁继英道:“我是真心的。我只要一点点,只要能对付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就行了。这样,就算他们再来了,我也不怕了……”凌云笑道:“只是,恐怕现在你却不得不同他们回去了。”
丁继英一怔,顺着凌云的眼神,他慢慢地回头,只见丁信、丁仁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丁信道:“二公子,请随我们回去吧,大公子那边早已等急了。”
丁继英没辙了,只好向凌云求救:“凌统领——”凌云笑着冲丁继英一拱手,“抱歉。”
然后又向两个家人拱手:“抱歉!”
他向丁继英抱歉是因为他不能帮他;他向家人道歉是因为方才他瞒哄了他们。说毕,他转身而去。丁继英无精打采地同两个家人回到了酒席上,自然免不了大哥的一番训斥,便立时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只一个人焉耷耷地闷在一边喝酒吃菜,百无聊赖地打发这难熬的时间。丁继武见二弟脾气不改,亦无可奈何,只好随他了;只与元真道长海阔天空地闲聊着,藉以打发时光。江春在一旁,亦是颇觉乏味。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江武师,再去拿壶酒来。”
是丁继武在吩咐他。江春回过神来,慌忙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少许,只见两个侍从兴冲冲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酒杯等器皿,近前施礼后,恭恭敬敬地斟上美酒。丁继武瞅着这两人眼生,随口问江春,“江武师,这两个人是新来的吧?”
江春忙道:“正是。”
用手一指前面的浓眉大眼、颌下留着短髭的精壮汉子向丁继武介绍道:“他叫方小黑,半年前来的,是我二哥肖勇年的同乡,人又精明又干练,武功还好,老爷看着喜欢,就留在身边了。”
随后,又介绍方小黑身后的那眉清目秀、略显瘦弱的黑衣青年道:“他叫张林儿,是同方小黑一起来的。来,快向丁公子见礼。”
二人忙恭恭敬敬地见过了丁继武。 方小黑果然机灵,他满满地给丁继武、元真道长斟上两杯美酒,说道:“都说酒是陈的香,这酒啊已经收藏了二十多年了,可是上好的兰陵美酒啊!大公子,道长,敬请品尝。”
元真笑道:“看来,贫道今日可以大饱口福了!”
丁继武亦道:“江武师,真难为你的手下了。”
江春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却道:“这小子真够油腔滑调的。也不知从哪儿学的这一套,竟然跑这儿来卖弄,大公子现在又给他唬住了。”
说话间,众人又饮了几杯。元真道长、丁继武连夸好酒。方小黑笑嘻嘻的,满满地斟了一杯,又递到丁继武面前。丁继武此时已有几分醉意了,他摇摇晃晃地去接酒杯。这时,方小黑蓦地一反手,袖中寒光一闪,一把利刃已闪电般地刺向了丁继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