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清楚,凌兄,我……快不行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不要管我,快走吧!”
杜正海被押赴刑场欲开刀问斩,凌云与练南春及时现身相救,不料遭遇李之山等人设计的埋伏。 眼下形式万分危急,而杜正海又遍体鳞伤,伤势极重;他自知在劫难逃,遂决绝地推开凌云拽着他的手,断断续续道。 凌云犀利的眸光一转,怒道:“别废话,快随我走!”
说着抬手去拽他,杜正海却说什么也不肯配合。
两人推脱间,十几个侍卫已掩杀过来,凌云只好放下杜正海,劈手从一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剑,与众侍卫厮杀在一处。 这时有一名侍卫悄悄绕过凌云,欲对杜正海下毒手。 岂料杜正海虽然身负重伤,此时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迎着对方劈面而来的利剑一式“移花接木”,将来人的攻势化为乌有。 那侍卫一呆,杜正海就势一式狠戾绝情的“灰飞烟灭”,出手如电夺过他的长剑,翻转腕子,深深透入了他的前胸。 淋漓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开来,溅了杜正海一身,一脸;他在倒地气绝的一刻,两眼依然睁得大大的。 他大约至死也不明白,自己一个堂堂的大内侍卫,为什么会不明不白死在一个垂死之人的手里。 凌云此时已杀退了众侍卫的围攻,转过脸冲着杜正海嘶声吼道:“杜兄,快走!……” 却见杜正海凄然一笑,眼中倏忽闪过一抹慷慨赴死的决绝之色。他蓦的反转剑刃,没柄地透入了自己的前胸…… 凌云惊得目瞪口呆。当他回过神、几步冲到杜正海面前时,他已慢慢倒在了地上。 他的血,淋漓刺眼;他的神色,却异常的平静。 凌云强行压制下心底深处袭来的一丝丝抽痛,俯身扶起他浴满鲜血的身子,颤声道:“杜兄,你这又何苦?……” 杜正海整张脸都扭曲不堪,双眼不自觉地瞪大,牙齿紧咬着,气若游丝,脸上却带着无限向往的神情,喃喃道:“现在……我终于可以和我的……灵儿在一起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没了声息,一抹幸福而神往的微笑瞬间永恒地凝结在脸上。 凌云连唤数声,没有反应,他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他眼底的神色近乎麻木,眼睛里呈现一片死灰之色。他的身体如同枯木般僵硬着,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孤寂偶人;而堆在地上的,仅仅是一具空落落的躯壳。 这时侍卫们又冲杀过来。凌云慢慢放下杜正海的遗体,木然起身,下意识地与众人厮杀着。 他的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只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他身边的朋友亲人便一个个相继离他而去,吕大人,杨振,莫水灵,杜正海……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时日来的心血与付出最后换来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面前一个又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吗? 生死瞬间,悲喜刹那,从极致的悲哀到彻底的绝望,让他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几近崩溃了。 这时,他忽然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原来是一个侍卫的利刃刺中了他。 他的心一激灵,蓦的从恍惚错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有些错愕地望着面前那一张张狰狞凶恶的面孔,一双双贪婪冷酷的眼睛。 ——皇上曾经下旨,悬赏十万,抓捕于他! 此时那些带着兽性的目光,像是贪馋的恶狗,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美味,直勾勾攫住他,眼睛里流闪着幽冷嗜血的寒芒。 他们眼里看到的,仿佛不是皇上严令追捕的朝廷钦犯,而是那赤裸裸、明晃晃的朝廷赏银! 十万两白银,多么具有诱惑力的悬赏条件——这可是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多少辈子都挣不来的巨额钱财啊! 他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他瞳眸紧缩,暴虐如斯,眼梢之下,漾起一抹浅浅的红。 他猛然暴起,恨不得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彻底毁掉,多少日子来积蓄在内腑的怨恨与怒气瞬间迸发出来。 他漆黑的眼瞳,犹如化不开的浓墨;仰起头来大吼一声,悲彻凄厉的怒号直插云霄:“啊!……” 他双臂一振,插在肩头的利刃“咔”一下的折为两段;那侍卫亦在巨大罡风的震撼下口吐鲜血,踉踉跄跄后跌数步!…… 暗沉的天空,倾吐着烦闷的气息;整个世界都流淌着潮湿的压抑。满天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黑压压的。 黑云压城城欲摧。皇上赵煜的御书房中。李之山、丁进之等人屏息凝神站在皇上的书案前,诚惶诚恐向皇上禀报着刑场上刚刚发生的事情: 杜正海当场被击毙,凌云及其同伙却下落不明;但现在他们已调集所有的兵力全力以赴缉拿要犯去了,一但有何进展立即来报,云云。 赵煜微微蹙了蹙眉头,深邃的眼眸里含着审视,冷冷道:“你们说了半天,最后还不是把凌云给放走了?数日前朕便下旨,务必想方设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捕获凌云——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要抓的人呢?吕文正的下落呢?……” 众人噤若寒蝉,抖衣而立。 丁进之小心翼翼道:“微臣以为,凌云现在虽然侥幸逃脱,但他一则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一定不会走远;二则京城戒备森严,各个关口城门皆有重兵把守,凌云可谓笼中之鸟,插翅难飞。所以我们只要继续戒严下去,抓获朝廷钦犯乃是迟早之事。”皇上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凝眉冷嗤了一声,“好吧,朕就等你们的好消息。朝英——” 他又转过脸吩咐道:“向所有人传旨下去,不论是谁,只要有了凌云的下落或消息,都要第一时间来报朕!”
冯朝英惶然喏了一声,丁进之与李之山也连连称是…… 却说葛氏兄弟,那日承蒙浣玉郡主救助、后随众人回到晋陵王府,对郡主及晋陵王府的人自是感恩戴德,下定决心要一心一意为晋陵王府效力,纵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所以二人在府中做起事来特别得殷勤卖力,每日跑前跑后,深得府中人等的好评,浣玉郡主对二人也很满意。 浣玉郡主冰雪聪明,自那日与二人的对话中已瞅出端倪,于是在与二人混熟后便寻了个机会问起凌云之事。 其实兄弟二人虽然年轻,却心思缜密;特别是葛龙,在府中呆的时间长了,郡主的心思便大略知道了一些。 特别是郡主喜欢在傍晚日落前独自一人伫立在后花园中望着残阳出神。 此时的她神色落寞,孤零零地伫立在风中,那情形让人看了只觉心碎情伤——这时兄弟二人便有一种把心中隐藏了多日的秘密说出来的冲动。 此时浣玉郡主提起此事,两人觉得自己不能再隐瞒与沉默下去了,便把数日前发生在他们家的那些事情(凌云在葛家养伤时发生的事情种种)和盘托出,说的浣玉郡主悲喜交集,她身边的丫头婉儿亦是嗔目结舌。 二人低着头说完了这些事情,然后默默等着浣玉郡主那严厉的斥责与雷霆之怒——奇怪的是,半天没有听到动静。 二人诧异地抬起头,却见浣玉郡主已是泪流满面。 在听到葛龙、葛虎兄弟说的那些话时,浣玉郡主只觉脑子一嗡,当场落下泪来。她的芳心亦在一片死灰之中跳动起来,震颤牵引到指尖,整个身躯都在微微发颤。 “郡主……”二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浣玉仰起头轻轻吁了口气,强行压下心底波澜汹涌的起伏,拭了拭眼泪道:“没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葛龙嗫嚅道:“做了这样的错事,您不怪罪我们吗?……” 浣玉轻叹一声,垂下眼睑,遮住眸底的黯然,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你们少不经事,何况现在已经知错;其实对我来说,只要知道他现在还好好的,已胜过任何的好的消息。我现在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们?”
二人对浣玉郡主感激涕零,一时竟不知所言。 临走前,浣玉郡主一再嘱咐兄弟二人及自己的贴身丫头婉儿,对此事千万保密,不可再让别人知道。众人自是连连称是。 过了一段时日,外面便传来凌云劫法场救人之事,京城内外戒备森严,到处都是缉拿要犯的画影图形。 浣玉郡主、晋陵王爷等人闻讯,原本舒展的心又悬了起来。 葛氏兄弟见浣玉郡主着急,亦是忧心如焚。 这天兄弟二人正在府门前值班,忽听前面一阵嘈杂,紧接着一哨大内侍卫气势汹汹赶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孙国雄。 葛氏兄弟见孙国雄率众在晋陵王府门前逡巡,不由上火,方要上前,却被一人拦住。这人正是晋陵王府的心腹家人赵扬。 赵扬冷笑着瞅着眼前那些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里,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他散漫地扬了扬眉,不紧不慢走上前,故意拖长了音调道:“哎哟,这不是孙大人吗,您率领这么多侍卫在我们府门前转悠,不知所为何事啊?”